鬼见愁谷晨看了他一眼,正色道:“老实说,你这次来找我,究系何事?” 人魔徐道子心中打了个寒战,小心地答道:“弟子因遇见一旧日仇家,伤中要害,前来求师叔以十焰神指,将弟子伤中命穴的枣核镖取出,却不知半途竟会遇见了怪蟒……往后弟子就什么也不知道了!”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鬼见愁谷晨冷笑了一声道:“旧日仇家……我且问你,这仇人叫什么名字?” 人魔徐道子心中一寒,心说:“就是说出也无所谓,莫非那千面姥秦瑛,你也认识不成?” 想着低头想了想,谷晨已不耐烦的哼道:“是谁?你说!” 徐道子抬起了头道:“弟子仇人,乃是久居苗疆的千面姥秦瑛!” 不想那鬼见愁谷晨,猛的怪眼一翻,“叭!”的一掌拍在了椅背之上,喋喋一阵怪笑道:“简直是满口胡言!徐道子,你还是说老实话好,那秦瑛一介女流,又能和你会有什么宿仇,你还是实话实说吧!” 这一来人魔徐道子可再也坐不住了,慌忙由石上一翻而下,对着鬼见愁谷晨叩头如捣蒜地道:“弟子所言,句句实情,实在是和那秦瑛……和秦瑛前夫有仇,如今她前夫既死,故此这女人对弟子仍不忘旧仇,恨弟子入骨,只一见面,定施全力,欲制弟子于死命……” 话未说完,鬼见愁谷晨霍的往起一站,双目炯炯有神道:“那么,那雷鸣子闻继天又怎会赏了你一枣核镖,差一点送了你的性命,你倒是说说看!” 人魔徐道子不由陡然吃了一惊,他脑中确实知道有这么一位人物,只是自己和这闻继天,一向是素昧生平,怎会又和他有什么仇?何况那一镖分明为一姓裘的少女所发,怎会又扯到雷鸣子头上去了? 想着不由伏身抖道:“弟子一向与雷鸣子素昧平生,那一枣核镖为一姓裘的少女所发。弟子实不知与雷鸣子有何牵连!” 鬼见愁谷晨,察颜观色,似觉这徐道子不至说谎,当时皱了一下那两弯吊客眉,探手入袖,摸出一物,往人魔徐道子身前一丢,“叮!”的响了一声,一面哼道:“你自己看来,看看是不是那老儿的东西?这老儿在武林中,是出名的难惹,你居然敢与他为敌,看来你是自寻苦恼了!” 人魔徐道子由地上拾起了那枚枣核镖,就目下仔细一看,只见镖身上,清清楚楚的雕着一个“雷”字,果然是这老儿行道江湖的标记,不由甚是不解。只是发怔地看着那枚枣核镖,苦思不解。 鬼见愁谷晨哼了一声道:“这且不去管他,我问你,这孩子又是哪来的?你深更半夜,重伤之下,又背着这孩子作甚?若非我即时赶到,岂不连你带孩子,全入了怪蟒的毒吻之下?” 人魔徐道子本来一向是冷漠无情的家伙,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感情,他对裘孝天,只是一时为泄心中之恨,以此向那少女报复,本来也没有十分考虑到他的去留问题。 可是自从和这孩子一路相处,突然他觉得这孩子,似有特别超人之处。只是要说什么地方超人,他也说不出来,可是无形之中,他已对这孩子发生了一种深湛的感情,这是他毕生从来没有的现象。 此时听鬼见愁谷晨突然问到了这孩子,一时又撤谎不得,可是要说是偷人家的,这话又说不出口,一时不由期艾无以为对。 鬼见愁谷晨哼了一声,冷目射向了石边的孝天,他心中不由暗忖:“这孩子根骨之奇,质禀之好,为我今生仅见,若能留此传我衣钵,那真是再恰当也不过了……” 这么想着,他不由冷哼了一声,愈发追问道:“你说,这孩子是哪里来的?” 人魔徐道子不由吞吐道:“弟子沿途见他迷失路途,有心想带他回去,传他功夫!” 鬼见愁谷晨冷笑了一声,有意扭头对着裘孝天嘻嘻一笑道:“娃娃!你说,他说得对么?” 孝天此时在一旁,听了半天话,胆力渐大,此时被谷晨这么一问,他又不擅撤谎,当时呐呐道:“我和妈妈在一起睡觉,不知怎么,这位道人伯伯就把我背走了……” 此言一出,那人魔徐道子不由吓了个面色惨白,当时再想出言制止,已经来不及了,吓得全身一阵颤抖,向着鬼见愁谷晨连连叩头不已。 鬼见愁谷晨此时突然发出像夜枭也似的一阵长笑,直把石洞都震得轰轰直响。 声甫停,这谷晨已冷笑着道:“徐道子,你好大的胆子!居然当着我面还敢撒谎,今日要是不给你厉害,来日量必你在江湖之中,为恶更多!” 说着话,枯爪猛的平空向上一抓,别看人魔徐道子,素日在武林之中,也算是第一等的高手了,可是今日在这位罕世老怪的手上,就同是一只小鸡也似的。鬼见愁谷晨用五指上的剑炁真气,只运功向地上一抓,那徐道子连声鬼叫中,已被那谷晨凌空把他抓了起来。 乍看起来,那徐道子就像被吊在半空中一样,谷晨只是平伸出右手,五指如钩地微微向空一抓,那徐道子却杀猪也似的尖叫了起来。 鬼见愁谷晨,似怒仍未消,又匀出左手,双手齐抓,人魔徐道子,更是叫得不成人声。 一旁的孝天,早就吓得个魂飞九天,见状只以为道人会死在这老人手中,不由抖声哭道:“老伯伯!你饶了他吧!” 鬼见愁谷晨本欲二手齐施,以分筋错骨手,让这徐道子饱尝荼毒,然后再把他武功破了,放他下山,谅他今后在江湖中再难为恶。 可是,左手方自举起,正要猛下煞手之际,突然听得这孩子的哭喊之声。 他的心不由猛然动了一下,说也奇怪,这往昔杀人不眨眼的魔王,一向是手黑心辣,可是也和那人魔一样,竟会在初次的见面里,对这孩子发生了极度的好感。主要的原因,是这孩子的一举一动,都投了他的缘,更使他惊喜的是,这一生中,他从来没有能找到一个如意的传人,可令自己授他绝功。而眼前这幼儿,只是方才,谷晨为他推血过脉之时,已发现了这孩子有一身罕见出奇的骨骼,而且小小年纪,“任”“督”二脉已通,这简直是人世上极为罕见的奇童。 鬼见愁谷晨不由一见惊为奇才,当时已立心想把这孩子收为门下,为此,他才没有当时对那人魔就下毒手。 否则以人魔徐道子往日行径,如今又落到这谷晨手中,还能饶他活命?更不要说还为他疗伤了。 此时突然闻得孝天这一哭叫,谷晨偏头一看,不由长叹了一声,用着冷峭的声音道:“罢了!老夫我一生铁石心肠,今日却破格看在这孩子的份上,暂饶你一次吧!” 说着右腕平空一翻,那人魔徐道子偌大的胴体,就像是一个大球也似的,突然被翻了出去,“碰!”的一声,摔在了石壁之上,差一点摔晕了过去。 这还算那人魔徐道子聪明的地方,他明明可以运气在空中翻落下地,可是他知道此老个性,你要是真的半空运功翻下,他定会接着有更厉害的杀手接着来。所以那人魔徐道子,宁可硬是挨一下摔,也不敢中途施功。 这一下直把他摔了个鼻青脸肿,总算内功练得有相当根底,浑练也相当有功夫,只是受了些外伤,倒还没有伤了什么内脏筋骨。 鬼见愁谷晨摔了人魔徐道子之后,像是没事似的,转身向一旁的裘孝天点头笑道:“小娃娃,你不要害怕,他是坏人,我老人家对于好人,永远不会这样的!” 孝天怔怔的擦干了眼泪,的确,在他这幼小的心灵中,已经习惯了任何的一切怪人怪事了。 试想,他所接触和认识的任何人,雷鸣子、千面姥、道人,和眼前的这鬼见愁谷晨,那一个不是都怪到了家?习以为常,他也就不足为奇了。这时他擦干了脸上的泪,对着谷晨点了点头。 鬼见愁谷晨,忽然脸上掀起了笑容,他向着孝天招了招手道:“来!娃娃,你过来。” 孝天张大了眼睛,动了一下,终于站起来,慢慢地向谷晨面前走去。 一旁的人魔徐道子,不由为他捏了一把冷汗,暗暗叫了声:“好大胆的孩子……” 鬼见愁谷晨待孝天走近到了自己面前,这才伸出长爪似的手,摸住了孩子的头,他低下了头,尽量放低了声音道:“好孩子,你怕不怕我?” 出乎意料之外,孝天却摇了摇头,谷晨立刻感到一阵狂喜,喋喋的笑了几声。 他又接着问道:“娃娃!你叫什么名字?” 裘孝天怔怔的答道:“裘孝天!” 鬼见愁谷晨,点了点头,自语道:“裘孝天?……孩子!你父亲是谁?家在哪里?” 却不知那孩子呐呐地道:“我没爹,只有娘,我也没有家,长住在庙里。” 此言一出,鬼见愁谷晨不由吃了一晾,他摸着这孩子漆黑的头发,长叹了一口气道:“可怜的孩子……可怜的孩子!” 忽然他心中暗忖:“我一定要尽最大的力量,把这孩子好好造就一番。” 想着他又点了点头道:“裘孝天,我问你,你愿不愿意学本事?” 孝天立刻精神一振,因为这个愿望,在他心中早已就根深蒂固了,当时闻言,不由脱口道:“我愿意……我愿意……只是……” 他说着低下了头,接道:“只是,妈妈不教我……” 鬼见愁谷晨脸上立刻带出了笑容,他看了一边的人魔徐道子一眼,点着头道:“好孩子,你以后就不要走了,你留下来吧!爷爷教你本事,只要你肯用功,你一定能学成一身好本事,你愿意吗?” 人魔徐道子在一旁闻言后,长吁了一口气,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也似,心说:“这敢情好,骂了我半天,你自己留下来了,我算是白费了心血,这么好资禀的小孩,真是到哪里去找啊?倒被这老怪物捡了便宜了!” 他心里虽是这么想着,可是嘴里却连哼一声也不敢,只是哭丧着脸,看着裘孝天。 孝天听了鬼见愁谷晨的一番话,脸上带了一层兴奋之色,他嘴唇动了半天,才呐呐道:“可是妈妈呢?妈妈现在到哪里去了?” 鬼见愁谷晨不由一怔,他那只炯炯有光的眸子,却又往一边的人魔徐道子脸上扫去。 人魔徐道子不由吓得打了个寒战,但谷晨却不去问他,只向着孝天微微笑道:“你放心好了,你妈妈一定很好,她要是知道我收了你做徒弟,还不知要多么高兴呢?” 说着哼了一声道:“徐道子你来,我有话告诉你!” 人魔徐道子慌忙走近,吓得全身直战。鬼见愁谷晨冷笑了一声道:“要以你所行所为,百死而无憾。只是姑且饶你一次,要是下次再犯在我手里那可就是你死期到了!” 人魔徐道子闻后,不由心花怒放,知道谷晨既如此说,自己命是保住了。 当时惊喜之下,不由向着谷晨叩了个头,衷声道:“弟子谢师叔不死之恩,日后定必改过自新。” 说着又叩了个头,竟想翻身站起,鬼见愁谷晨冷笑了一声道:“你不要慌,我还有事要交待你去做呢!” 人魔徐道子吓得忙又跪下,谷晨这才用手摸着裘孝天的头,注目徐道子道:“这孩子我留下了,我要好好的造就他一番。你自己武功还不行,哪里还有资格去教人家?这等美质到了你手,岂不可惜!” 人魔徐道子心内虽是一千个不愿意,可是他又敢说什么?只好唯唯称是。 鬼见愁谷晨又哼了一声道:“我要你去做的事,你可要记好了。” 徐道子抬起头,谷晨冷冷地道:“第一,你去找到这孩子的母亲,告诉她,我已收其子为徒,叫她不必挂念,日后这孩子技成,我自会差他去寻她!” 徐道子不由皱着两弯秃眉,考虑了半天,他实在不敢说不行,只好硬着头皮道了声:“弟子遵命!” 鬼见愁谷晨冷笑了一声道:“谅你也不敢不遵!” 接着又翻了一下那双碧光闪闪的双目,道:“第二件!” 人魔徐道子,跟着谷晨这“第二件”三字,不由内心猛跳了一下,暗忖:“我的老天,还有呀!” 想着,放下一张如丧考妣的脸,哭丧着看看谷晨,然后他听着谷晨用沙哑的嗓子道:“从今以后,这孩子的母亲,一切安危,全在你身上,倘有伤害,定唯你是问!” 人魔徐道子不由暗叫了声:“我的老天!”当时呐呐道:“师叔!这……这……” 谷晨一翻寒目道:“怎么?办不到是不是?堂堂男子汉,难道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到?” 人魔徐道子,哭丧着脸,只急得抓耳搔腮。他心中不由切齿痛恨道:“这女人与我已有不共戴天大仇,我不杀她已是她的造化了,难道我还要保护她的安危不成?这万万也是行不通的事!” 他略略咬了一下牙,方想回答谷晨这事不成,可是当他抬起头,接触到谷晨那一对眼睛,还有交叉在他自胸前的那一对鸟爪也似的大手,他不由马上意会到,对方只需举手投足,自己可非要去见阎老五不可! 当时不由打了个冷战,本来是一句不愿的话,可是到了唇边,却改了谱儿,道:“弟子……遵命就是……” 待说完这句话后,才发现说错了,不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,此时,那谷晨听完徐道子话后,脸上才微微现出一些喜色。 他却接着哼了一声道:“很好!第三件。” 人魔徐道子本来心已提到了嗓子眼了,听到谷晨那“很好”二字时,心正一喜,却不料随着又来个“第三件”,不由吓得怔了一下,心说:“乖乖……还有第三件!” 谷晨左手玩着胸前那一串发了锈的铁链子,发出叮当当郎的声音,一面闪着那双深洼陷在目眶子里的双目道:“你过来!” 人魔徐道子怔了一下,但谷晨又点了点头道:“你过来,我告诉你第三件事!” 徐道子心想,他不会对自己如何,因为自己已答应了他的每一件事。 当时见状心内虽怕,可是还能壮着胆子,一步四趾的向着谷晨座前俟来。 可怜这人魔徐道子,往昔江湖之中,是多么一个声势气派,武林中人,谁见了他不畏之三分,却不想,今日在这鬼见愁谷晨面前,简直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也似的。 此时慢慢走近谷晨座前,不想身尚未站定,猛见那谷晨双目一睁,一声怪笑。 徐道子就知不妙,暗喝了声“不好!”,猛然垫步拧身,只见谷晨那一只鸟爪般的瘦手,霍的向上一抡,带起两股锐利尖风。 徐道子虽是退势如风,可是鬼见愁谷晨,下手向来是如同电闪星驰。 人魔徐道子,就觉得双耳一阵发凉,再看那鬼见愁谷晨,依然是好好坐在位上,只是双手上,各抓着一只血迹斑斑的肉耳。 徐道子见状,不由喘得鬼叫了一声,他下意识地往自己两耳上一摸,不由惊得瞠目结舌,同时双腿一阵发软,“卟通”一声,坐在了当地。 原来他双手接触到那原先生着双耳的地方,此时竟是一平若削,那一双耳朵,竟不翼而飞了。 同时,双手这一摸上,心中再一想,这才猛然觉得一阵奇疼难当,双腿一软,自然就坐了下来了。 鬼见愁谷晨,以闪电的手法.出掌如刃,削去了徐道子双耳,一声尖笑,声如枭鸟,声停才哈哈笑道:“徐道子,我已说过,死罪虽免,活罪难逃。我既身为你师叔,岂有不对你这劣徒加以管教的道理,现在给你留小小记号,今后十年之中,你不要以为我远居深山,不知外事,我告诉你,如今石洞既开,我老头子可进出自如……” 他那冷得令人发抖的声音,又继续说下去道:“你及其他门下弟子的任何行为.也不会逃过老怪物我的耳目之下!你只要再被我抓到一次,哈哈!” 谷晨仰天狂笑了两声,那左手把右手的长袖,拉起了半尺多,遂把右手平空举起,同时伸平了中食二指,他口中又叫了两声道:“徐道子,你看!” 徐道子抖战的看着,见谷晨双目一睁,那双瘦同枯枝也似的瘦手连点了两指。 徐道子就听见“哧!哧”两声破空之声,同时遂见石壁上波波两声轻爆,跟着石面百花翻溅,竟自留下了两个深有半尺许的石洞。 这一手,直把那人魔徐道子,惊了个心飞胆散,暗暗忖道:“好厉害的隔空指力!” 谷晨露了这一手数十年苦练的“一指禅功”,面上重新现出一片冷笑道:“徐道子,你如自问本身功力,能受得起我老怪物这种指力,那么你就任意而为吧!” 徐道子不由吓得跪在地上泣道:“弟子万死也不敢违背师叔你老人家旨意!” 谷晨此时,眼见跪在地下,血流满面的徐道子,心中也不由突然一软,当时面色少释,叹了口气道:“既如此,你就起来吧!” 说着又顿了一顿,徐道子已经抖着站起了身子,眼泪汪汪地看着他。 谷晨注视了他一会,苦笑道:“你不要以为师叔我是手狠心毒,你只要试一运行你本身真气看看,你此时奇经八脉,已被我用十焰神指之力全数打开了……” 说着双目乍合。徐道子尚不大信,此时闻言,试一提丹田之气,走奇经过八脉,果然宛如游蛇穿穴,豁然而通。 这一来,徐道子顿时忘了双耳新伤,高兴得喜形于色,方要跪地行谢,却见谷晨一挥手道:“去吧!” 人魔徐道子知道老怪物的脾气,当时哪还再敢跪下,只好叫了声:“师叔,你老人家保重,弟子去了!” 说着向着谷晨,弯腰拜了一拜,转身就走。不想才走两步,却听见一声:“回来!” 徐道子吓得忙又转过了身来,只以为那谷晨又有什么难题,却见谷晨闪着怪眼道:“我还在世之事,以及我居此处之址,不许向任何人透露,除去你告诉这孩子母亲,叫她放心以外。你记得么?” 人魔徐道子不由连连点头称是,这才最后又盯了那孩子一眼,才快快而出。 他脑中想着侥幸逃生的事,足下却往洞口走去,不想出了一门。前面还有,似如此转了半天,愈觉去路还多,不由大急了起来。 这才想到,方才那谷晨的话,果然不错,敢情这出口是一个玄天阵式,看样子,自己要进出不得了。 这一想,不由又吓了个魂飞九天,正自欲哭无泪的当儿,耳中却听得一丝极细的游音,彷佛就蕴弋在自己眼前道:“前行十步,往左急转。” 徐道子知道,这是谷晨用千里传音,引导自己出处,不由大喜,忙依言走了十步,往左一个疾转。说也奇怪,本来看着是无路的墙壁,这一突转,竟是通过,于是眼前又现石道。 至此,谷晨的话,在他面前一直说着,徐道子这才左七右八,时进时退,等他真正出了这个石洞之时,外面天已大亮了。 他站在山峰之上,看着东方的太阳,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。 虽只是一夜之间,他却好像过了一年似的。 其实,难道说他真有向善之心吗?难道他不恨鬼见愁谷晨去耳之仇么? 那只有他自己心里有数了。 他看着远远的山林,暗自咬牙道:“老怪物,总有一天,我要你知道我人魔徐道子的厉害,我要不把你错骨扬灰。誓不为人!” 果然,这人魔一睹誓,日后搬来了大荒二老,火焚谷晨,不过,这是后话,暂且不提。 鬼见愁谷晨,等人魔徐道子出去之后,这才回过头来,看着惊愕的裘孝天,龇牙一笑道:“娃娃!你怕么?” 孝天睁大了眼睛,瞪视着眼前这位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的怪人,点了点头。 谷晨哈哈一笑,长臂一捞,已把孝天给抱了起来,一面用着他自认为是最温和的声音道:“娃娃!你不要怕,师父对谁都凶,只是喜欢你这孩子,师父要把这一身所有的功夫都教给你,你要用功地学。孩子你几岁了!” 孝天用手比了个五的姿式,谷晨又是一阵大笑,他默默的想着:“五岁,这年岁正是练童子功的时候,将来这孩子的前途真不可限量。” 他一直为自己今生没有一个好的门人,来继承自己这一身绝学而伤感,如今徐道子带这孩子突然的来,在他来说,真是无异得获至宝,哪能不欣喜欲狂? 自此以后,裘孝天就在这洞中住了下来,谷晨几乎把所有的时间,全部放在这个徒弟身上,他先从“气”“血”“筋”“脉”,四处根基上下手,并不先传他什么武功拳脚之类。 而裘孝天愕愕也觉得,这鬼见愁谷晨,并不十分可怕了,尤其是对于他,简直是无微不至,他们之间,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。 谷晨还有一种特有的技能,他能学任何的兽语,为了孝天,他竟也破格肉食,每隔数日,定必至洞外,发声引来多兽,加以杀戮。 他们师徒就如此相处着,转瞬之间,孝天已十二岁了,虽然功力尚自泛泛,但因幼负异禀,更加以得练奇功,所以虽只有十二岁的孩子,可是看起来,却远比一般十二岁的孩子高大结实多了。 同时因为长久的住在石洞之中看物,已练成了他一双夜眼,惯于暗中视物。 鬼见愁谷晨,另外还传授他各种奇门阵术,闲假之时,尚把一些江湖门派,武功掌故,不厌其烦的讲给他听,所以这裘孝天于武功之外,还学得了些更难得的阅历世故。 这一日,裘孝天早课坐功方毕,觉得腹中甚是饥饿,他轻轻地步出石室,见师父仍在盘膝,闭目坐在石蹲上,纹丝不动。 他知道师父这时正是坐功到了极要紧的关头,听师父说他坐功最近已到了“倒转九车”的地步,可以说已到了坐功的顶点了。 裘孝天不敢惊动师父,当时轻悄悄地由谷晨身前走过,一个人走至后室(按:这洞内石室甚多),乱七八糟地弄了些东西吃。 一个人走出了门口,望了望四下的山石,这么多年以来,他已把这附近都游遍了,自然此时也不会发生多大兴趣。 他略为在外面走了一转,也就又回来了,见师父犹自闭目未醒,自己闲着,不由闭着眼睛,按照这出洞的玄天七星阵法,左七右八地走了起来,居然进出通行无阻。似如此不管快慢,只要他按着步数去走,终至是毫无阻挡。 裘孝天不由一个人自得其乐,忽然他脑中一想,师父传自己的八卦生克阵式甚多,反正闲着,何不自己演来玩玩。 他脑中这么想着,果然灵机一动,先按着这洞中原先的布阵“先天斗极阵”走了三道门隘。也算是这裘孝天福缘凑巧,合陔有一番遇合。他忽然心中一动,暗忖:“我何不自创一套阵步,按反克步法,走他几步,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作用?” 他这么想着,果然足下后退三四步,依然是闭着双目,足下先侧走了三步,又往前进六步,再向左走了五步,暗合了反八卦的步法。 他想像中,定必会身子碰上了石壁,可是出乎意料之外,他最后一步跨出,竟是觉得足下一步踏空,整个身子突然坠了下去。 裘孝天不由大吃了一惊,口中道了声不好,忙把双目睁开,只觉自己竟是掉下了一个极深的地洞中去了。 当时吓得忙自提起一口真气,同时双手往两壁问猛然一攀,竟被他捞住了一块凸出的石块,身子总算没有掉了下去。 否则,这石洞深有数十丈,就算你有再好的轻功,落下也会摔成了肉饼。 这一来,裘孝天虽没有被摔着,也由不得吓了个魂飞九天。 当时真是上下不得,心中怕到了极点,试着往上攀登,倒也勉强可攀。 这么一来,裘孝天立刻胆力大增,他心中不由大奇,暗忖:“我在这石洞之中,少说也住了七年了,怎么竟是不知道这地方还有一个地洞?同时也从来没听师父说过呀?这真是奇怪!” 他想着,试一低头下看,一眼望去,竟是深不可测,同时耳中彷佛微微听得有一丝极小的流水声。 这一来,裘孝天更不由得动了童心,他生来最喜玩水,这一听着下面竟有水声,顿时胆力大了一倍,心中却不由在想着:“管他的,我就下去看看,反正既摔不着,下去又有什么关系?真要是路上危险,自己再上来,也没有什么了不起。” 这么一想,自己认为很有道理,当时匀出一手,略为把身子上衣服整了整,竟自双手交替着,向下一路退了下去,渐渐愈下愈沉,同时身上也愈来愈觉得颇有寒意。 到了最后,他两只手都觉得实在是麻到了家,暗计了下,少说也交替着下了千把之下了。 到了此时,他可真有点心虚了,当时双手抓着石壁凸石,考虑是否还要下去。 可是,他转念一想,如今已经下来这么多了,自己已筋疲力尽,要是再上这么远,自问此时体力,是万万也办不到了。 这么一想,他不由一狠心,心说管他呢,反正已经下来了,也许再下一些,就到了底了,否则上下都是一样不行,还不如往下行,要摔也摔得轻一点。 裘孝天脑中这么想着,又把把的递抓着往下坠来,同时他耳中所听到的潺潺水声,更较方才更为清楚了,彷佛就在足下不远了。 他的心,也就跟着大为开展了。慢慢水声愈来愈清楚,最后他实在忍不住,低头向下一看,心中不由大喜,这才算松了一口气。 原来他目光望处,下面是一片石质的地面,离着自己悬身处,至多也不过五六丈高下,当时不再多虑,双手一松,人也“卟通”的一声落了下去。 此时他已上气不接下气了,所以双手一松,连丹田之气都没有法子提,这一交摔了个四脚朝天,头昏眼花,只觉得腰酸背痛已极。 他因到底了,也就由它在地上躺了半天,只觉得背心奇寒泛骨。 似如此躺了约有一盏茶的时候,总算才把元力恢复了过来,当时慢慢翻身起坐,心中却想着:“这到底是什么地方……?” 想着站起身来,仗着他已惯于暗中视物,当时觉得足下是一条仅可容数人的碎石小道。 他心中想着,既来了,总要探个明白,反正有路一定有一个去处。 想着也就不再害怕,抖擞了一下精神,直顺着这条小石道,一步步的走了过去。 初时,毫无异状.两壁似颇窄狭,一人行走,都似颇困难,如此百步之后,才渐为宽敞。 由着路途渐宽,耳中那淙淙流水之声,更为清楚悦耳,裘孝天更是不舍的疾行而下。 渐渐流水之声渐大,同时眼前地形,竞大为展开宽敞,目光视处,竟似一座极大的石棚,那淙淙的水声,正是一弯清溪,由那石棚之前绕过,直向一边石壁中穿了出去。 看来是一道伏在地下的伏流,最令裘孝天欣喜的是,此时目光所接,竟不是那种青质的石壁了,而是一望如玉的钟乳石面。 有些还是成条状,一条条自顶面下垂,远远看去,就像是数千百只犬牙交错在一块,又像是冬天在屋檐边上结的冰棍一样的。 裘孝天哪里见过这种美景,不由大声喝起了彩来,这一发声,更是万声齐呼,上下回荡,人在其中,彷佛音乐自四下齐鸣。 孝天几乎为眼前的美景所陶醉,于是愈发的向前试着走去,渐渐过了那石棚,才见有一处,全系水晶石所拱成的洞门。 门上有一块红色云石,石上飞龙蛇舞的雕刻着三个草字,细一辨认,那是:“冷肌轩”三个大字。 此时石门深闭,而门前玉阶,仿佛多年未经洗刷,都已生附着厚厚的一层青苔,看来愈发是白青参杂,醒目十分。 裘孝天不由双手叉腰,仔细端详着这石门上下,尤其是那冷肌轩三个草字,写得笔力雄劲,人石寸许,亦无上下款,更无年月日。 他忽然忆想,曾听师父说过,这洞府本是长白派前辈奇人伏魔手方太极的修真之处,上室并无什么发现,使这位老人家显得遗恨,莫非这“冷肌轩”,才真正是他修真之处不成? 这么一想,裘孝天愈觉有理,当时拾级而上,双手用劲往那石门上一推,不想,就如同蜻蜓推石柱也似的,竟是纹丝不动,休说是打开了。 这么一来,孝天不由大为奇怪,仔细的一打量,这石门上下,一平如削,光滑异常,看来并无有机钮之处。 裘孝天看在眼内,不由大为奇怪,当时下了石阶,远远的端详了半天,亦是丝毫没有可疑之处,这么一来,不由把满腹热望,打消了个尽净。 最后他气得在石阶上重重的跺了一脚,这一脚因在气愤头上,所以跺得重了些。 却不知这一脚方一跺下,就听见“克崩”响了一声,跟着由那石门内,传出沙沙一阵细声,历久不断,可是门并未立刻就开。 裘孝天不由一时大喜,接着又重重跺了一脚,可是那门内仍是沙沙声响,而门却是不开。 裘孝天一时情急,不由上了一级,又重重跺了一脚,这一脚,果然耳中又听得“克崩”的声音再起,沙沙之声更大。 这么一来,裘孝天可算抓到了窍诀,不由又退了两级,在第三阶上,重重又跺了一脚,这一脚,果然收了大功奇效,只听见又是“克崩!”的一声大响,紧接着,耳中听到轰隆隆一阵大响,眼见那洞门封石,由正中分成一缝,由紧而疏,逐次向两边移了开来。 身方一进,那石门竟自轰轰又自行合了拢来,裘孝天独自压住了满心的狂喜,抬头一打量眼前的情形,不由喜得张大了眼睛,唔唔叫了声:“好一处人间仙土……” 潇湘书院扫描独孤书客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正文 第六章风尘多余恨 裘孝天福至心灵,巧踏石级,竟然将那紧闭的石门打开,跟着他纵身入内。 不想身方往内一纵,只觉得足下一软,竟自踩中浮石,那扇敞开的月门,丝丝一片细声,竟自又合闭了起来,裘孝天再一踏那石阶,门又自开,不由宽心大放往内行去。 他目光往内一看,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,眼前的奇景,竟是他毕生仅见。 目光所见,绿树如茵,翠草环生,尚有一道小溪自院中穿过,溪上有石桥一座,横跨溪面而过,却有一道羊肠小道,通到一边的一个朱顶小亭之中。 那景致直如画中仙景也似,裘孝天不由看得呆了,他怔怔地走过了小桥,由那条小道上,直行到了小亭,向远处观望了一会。 他心中所奇怪的是,自己由石洞中下垂,少说也在百丈之下,而此处天光景致无一不美,莫非百丈之下的地面,尚有如此绝妙景色不成? 他脑中愈想愈觉奇怪,心中更暗忖,如要说这“冷肌轩”果真是那长白派前辈真人修真之处,又岂能仅有一所小亭?定必另有石室在旁,我何不仔细察看一下,也许为此有些遇合,岂不是好? 裘孝天脑中这么想着,不由步下了小亭,见十数步前有一座石观,其上满生着翠草野花,乍看起来,真像是一面锦绣屏障。 他不由一时直往那石观走去,不想身方走过那座石观,眼前却又变了一个世界,一眼所望,尽是白晶晶的钟乳石峰。 于晶光闪灿之中,但见一星状石峰,高耸十丈,被四下天光一照,更是晶光四射,耀眼生辉,裘孝天不由暗暗叫了声:“妙啊!” 足下也就情不自禁地向那星状石峰走去,这一走近,才发现那石峰之上,从上到下,用精工雕刻着大小数行字体,细一辨认,可看出是“瑶天别宫”,下款署名却是“桑海客天宝七年”。 裘孝天想了半天,也不知这桑海客是何如人也,当时再低头下视,才见竟是一座洞府,石观高撑,关闭甚紧,裘孝天只当又有机关,不由在上阶时,又重重的踩了几脚,这一次却是丝毫没有动静。 最后用手用劲往那石门上一推,却是毫不费力地应手而开。 门虽是应手而开,可是他人竟自跟着那门,一并旋转了起来,连着足下盈丈的石面,一起往内旋去。 裘孝天不由大吃了一惊,想念之间,人已入内,惊慌之中,一看眼前情形,不由吓得他差一点叫了起来。 原来这石门高有数丈,连着足下那块石面,少说也在数万斤之上,此时一转入内,竟是向着眼前崖面上猛撞了过来。 另一边却是一深有十丈的石台,人如不往下跳,也非被那大石门挤压成肉泥不可。 裘孝天不由大吃一惊,所幸他身负一身奇技,当时毫不思索,直往那石台之下跃身而落。 足方落下,只听见轰的一声大震,直震得山摇地动,裘孝天不由伸了下舌头,心想自己只要晚下一步,非为此榨成肉饼不可。 惊魂之下,愈是惊叹这造室者用心机密,只要略有疏忽,只此入门,就得送命。 他心中不由尚自暗暗称幸,遂回转身来一看身前,果然眼前有五间石室,呈星状散布在五个角落,石室全系一色的乳白钟乳石块所砌而成。 裘孝天已熟悉各种阵式,当时略一辨认之下,已看出了这五间石室,看来虽是散处如星状,无什出奇之处,其实却暗合着五极生克作用。 这种阵式,叫两仪生死门,只要一个踏错了部位,定必迷惘无知,百转其中,终生都不要再想出来了。 他心中直吓得打了个冷战,当时暗暗称幸,幸亏自己熟悉这种阵势,否则冒然而入,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了。 裘孝天此时辨认了阵势,当下心中更发不敢再大意粗心。 他站在阵外仔细观察了半天,找好各宫部位,这才一面背诵着入门的阵谱,双足一步步的踏了入内。 果然他丝毫没有困阻,不须数十步,他已走入了第一座石室。 只见室内设置极为简便,有一高可过人的大鼎,全身银白之色,鼎前有一细草蒲团,蒲团之上,却是空无一人。 另外还有一石榻,别无长物,裘孝天忙走到那大鼎之前,只见鼎盖厚有三尺,一色的青铜所制,若无一千斤臂力,定是打它不开。 裘孝天略用内力,将鼎盖揭起一缝,向内一看,只见内中竟有一粒大有茶盘的药丸,丸外为一层透明腊衣所裹包,鼎盖一开,竟散出一股清香之气,闻之令人神清智爽已极。 裘孝天不由把那大药丸拿了出来看了看,仍放于古鼎中。 再看这室中别无长物,于是他又默念着阵法,步步踩上生门,不一会,又转到了第二间石室,这室中有一条极长的书案,是环壁而设,因室是圆形的,所以那书案也是环壁而列。 案上井井有序地排列着各式书籍,多系线钉古本,室中亦设有香草软垫一方,足见过去室主,是一位极喜读书的饱学之士。 裘孝天因没时间,来不及去一一仔细翻阅那些书籍,看看是关于哪一方面的。 当时迫不及待,又按着阵法,穿入了第三间石室,这一次,尚未进室,他就大吃了一惊。 原来身尚在室外甚远,却见石室之中,隐隐有灯光透出,更因光头甚强,眩照得这晶莹石面,散发着五彩的颜色,远远望去,就像是万点彩鳞也似。 裘孝天心中虽是奇怪,可也大着胆子走了进去,这一次更把他吓得呆了。 原来目光望处,这间石室之中,正中是一方长方的玉榻,玉榻之上,竟自挺挺的躺着一人,这人面色惨白,直如石灰,长眉出颊,双手也是形如鸟爪,交叉着平置于胸。 他身上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长衣,足下却是一双新的挖云子便履,雪白的袜筒,直护到膝盖以下,一望就知,这人是一具死尸。 裘孝天不由打了一个冷战。再看此人,似乎岁数并不太大,至多也不过六十出头,头上戴着一顶软沿儒士便帽,帽心还有一颗红孩儿的宝石结子。 只一看,定知这人生前是一儒雅之士,就在他环身四周,一共直立着二十大缸,每一缸都有两人高下,缸与缸的距离不过五尺远近。 最奇是每一缸的缸心,都有一根白绒绳所连接,那熊熊的火光,正是在这绒绳之头燃烧着。 裘孝天不由心中大疑,当时先不顾去端详那榻上儒士,先就跑到最后一口大缸处,纵身缸缘,向缸内一看,心中这才大为明白。 原来缸中,竟盛着满满一缸油,想是用来燃那巨形灯捻所用。孝天看到此,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,暗忖,这人真是死得好气派,到如今灯光犹自未灭。 于是,他挨个的去看看那二十缸油,已燃了十七缸,尚有三缸,尚未燃完。 他暗忖着这大缸,如果满满一大缸油,三年也未必能烧完一缸,如此判来,这人少说已死了在五十年左右了。 五十年之久,这人尸身竟仍完好如初,看来可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了。 裘孝天不由慢慢走到那长榻近前,仔细一打量那榻上之人,除了他那苍白面色之外,其他简直和生人无异,尤其是他那一双剑眉,斜飞出额,再衬上他那挺正的鼻梁,可以想知,这儒士生前,定是一翩翩佳士。 裘孝天注目他甚久,不由都看呆了。他心中忽然想到:“不管如何,这人定是一个武林前辈奇人,在他灵前,还是恭敬一些才好!” 想着忙跪下了身子,端端正正的对着这人,磕了三个响头,同时口中默默念道:“弟子裘孝天,参见真人法体!” 默念之后,猛一抬头,不由吃了一惊,原来目光接触之处, 正是那石榻尽头处,那石面上,赫然深深的写着一行草字,每一字都入石寸许,看来十分苍劲。 裘孝天细一判认,只见上面写的是:“不准移动我体。” 一旁却有一行小字写着:“长白末学方太极指写。” 裘孝天不由大吃了一惊,这才知道,敢情这人竟是师父所说的那位往昔技惊天下的长白派掌门人,伏魔手方太极! 却不料,他的尸身意会在此发现,而且历经数十年,竟是栩栩如生,这真是骇人听闻的事了。 裘孝天心中这么想着,慢慢的站了起来,他又发现,在这方太极尸身旁边,斜放着一口弯若弓背的剑,这剑若展直了少说也有三尺一二,可是生就是弯的,看来只有二尺三四寸长短。 那剑鞘通体漆黑,仿佛是一块墨玉挖空而成,裘孝天不由心中大喜,顺手拿起了这口怪异的剑,只见剑柄也是一色玉所雕,只是镶有明珠三粒,无不光华灿烂,并有两个凸出的白玉字,细一认,那是“穹星”。 裘孝天双手试着,按动哑簧向外一抽,只听“锵”的一声,霎时间冷气森森,寒光耀目,端的是一口极为少见的罕世宝刀。 孝天看着,心中不由暗自叹息了声道:“真可惜这么好的一口剑,竟会是弯的!……” 想着又把这口“穹星”剑合了起来,见剑鞘上镶有爬爪,只需往背上一贴,用手一按那对张开的爪齿,竟自紧紧的附在了背心衣衫之上,剑柄上飘拂下挺长的漆黑丝质剑穗,看来好不威风。 其实他又哪里知道,这口剑并非是伤残才弯曲的,却大有来头,是战国剑士欧冶子于七剑之后,另出心裁铸造好的一口奇剑兵刃,名唤弧形剑,除了可具备一切的剑招施展之外,而且尚可以勾挂运用,威力更较单纯的剑上发挥,更厉害多了。 这口弧形剑,自从落到了这伏魔手方太极手中,真可谓是如虎添翼,作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!想不到他死之后的今日,这口剑,竟会辗转的落到了这裘孝天的手中!可见神物择主,造化于人是不可预料的了。 裘教天佩好了这口弧形剑,又见这石壁之上,尚有一面玉铮,当时腾身而上,把那玉铮又取了下来,只见上有三弦,多已松弛,想是多年未用的缘故,裘孝天试着把铮弦扭紧,轻一弹弄,声韵嗡然颇有古意。 当时他知道定也是一具不常见的东西,见铮面有丝带,用以背挂,当下毫不考虑的把它背在了背上。 再看看这间石室内,已没什么东西了,除了那闪烁的灯光,哄衬着死人的脸,惨兮兮的颇有冷意。 裘孝天恭恭敬敬,又跪在那伏魔手方太极的尸前,默祝道:“弟子今后定珍惜这一剑一琴,你老人家在天之灵,好好安歇吧!” 祈祷完毕,这才站起身子,脑中默默忆念着足下的阵门,反身退出了这间石室,七八个扭转之后,又来到第五间房中。 只见这房中一式十七张挂图,像是深深的陷在墙壁之中。 图表之上,所画的却是仰卧坐立,姿态不一的各种姿式,开唇吐舌,叩龄咽泽,都令人望之如生,当时心中想知定是一门坐禅的功夫,自己看了多时,仅微体会出像是一种吐纳功夫,却不能尽解其意,正中也是一个细草蒲团,别无他物。 第五间,也就是最后的一间房中,裘孝天尚未走近,已觉身上似有嗖嗖之感,同时方才四间房子,全是玉门敞开,唯独此间房中,石门紧闭,同时竟有一阵隐隐雷鸣之声,由这房中玉壁传出。 裘孝天不由心中一动,再看这间石室,竟是秃立一处绝峰之上,绝峰对面却是百丈危崖,可是崖壁之上,却有丈许方圆的一个大口子,正对着这凸出的石室,那隐隐雷鸣之声,似乎就由那室口传出。 裘孝天走近石门,已体会出,由门缝之中,钻出丝丝生平从未领受过的劲风,直如钢针也似的穿肌刺骨,简直痛得他几乎叫出声来。 于是孝天忙闪向一边,哪里再敢冒然启开房门入内?遂见一旁壁面有一二尺见方的洞孔,不由大着胆子潜身而入,才一入内,只觉得衣衫飘扬欲飞,迎面由那山口之中,吹来一股自己生平重未领受过的大风,若非裘孝天这十二年中,练成了极高的内功,只这一阵风,他也就吃不消了。 他一面强压丹田之气,施出大力千斤坠的定身之法,就如此,尚且左舞右晃,双目更是别想睁开了,尤其迎而来的风,几乎令自己为之窒息。 裘孝天不由吓了个魂飞天外,暗想:“好家伙,这算是什么玩意嘛!” 想着勉强通过这石室,见对面壁上亦有一自己进时同样大小的一处空口,不由直行了过去,无意间低头,却看见正中地面玉质石面之上,却有一双深有两寸许的足印,那足印显示出足尖向前,正是面对风口的形状。 裘孝天此时身子左舞右晃,哪还敢再在内多停一刻?忙自压着真气,步步为营的出了石室,待出得洞口,已惊出了一身冷汗。 出洞之后,回想起那双深湛的足印,犹自不寒而栗,心想:“这足印不知是何人所立,竟能把那么坚实的玉石地面,踩下两个脚印,可见为时之恒之久了!” 这么一想,愈觉这人简直是功力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,要是自己入内,恐怕不出一盏茶时,就要在内现丑了,势必会像球也似的,在内左旋右转,出来还不得被碰得头破血流?可见武学之一道,真是仰之不视甚高,俯之不见其渊,而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更是自古以来,不变的恒理了! 裘孝天这么想着,内心更不由立下了决心,要学成一身人所不能的绝世武功。 此时天光已暗,他算一算,自己出洞的时间,少说也有四五个时辰了,出来这么久,难免会令师父放心不下,而自己陡然发现这种奇迹,更是归心似箭,想早一点,把这消息告诉师父知道,也好听听他老人家见解。 想着忙循依来时步法,一路踩踏着阵步,出了这五间石室所列布的两仪生死阵。 他走到那石台之下,纵身而上,只往那门下踏石上一立,那扇门竟又像来时一样,吱扭扭的转了出去。 但见天光已暗,裘孝天所处身之地,仍在那“冷肌轩”之中。 当时哪还顾观察这轩中的美景!慌忙跑过山亭,又由石桥穿过,来至冷肌轩大门之下,足踏石级,石门启开,孝天不由纵身而出,再踏石阶关上了大门,仰头一看,此时身立又是地穴之内了。 而地穴之中,已暗到伸手不见五指,可是因孝天已惯于夜中视物,当时满心怀着兴匆匆的意念,直往那坠身之处驰去。 他在洞底,运行调息了一番,因知道这地洞极深,如不事先调好功力,势难攀登至顶。待功力运足之后,这才运行壁虎游墙的内功,一路悉悉瑟瑟的攀游了上去,中途休换了十数次气,才渐渐觉得离穴口不远了。 一盏茶之后,裘孝天已攀身在洞口之外,他默默记忆着来时,自己所踏的反八卦阵步,一步步向内走去,似如此转行了老半天,才走到来时道上。 如此再按照入洞的步法,直往洞中飞驰而去。他心中默默地想,师父可能早已醒了,如果发现自己不在洞中,定要责问一番。 这么一想,他足下更加疾驰。可是当他已走到了最后的一道洞口之外,方要转身而入,耳中却听到师父哈哈的大笑之声。 裘孝天不由吃了一惊,心想师父一个人笑什么呀?想着方要转身而入,不想方一抬步,耳中却又听得另一人阴沉的口音道:“老怪物,我兄弟找得你好苦啊,却不知你竟会潜身在这方真人的洞府之中享福,可真慕煞我这老朋友了!” 声音沙哑不清,裘孝天不由心中大吃了一惊,顿时将脚步停住了,当时蹲下了身子,借着一块凸出的石壁,把身子遮住了,再偷偷引目向洞中一看,这才看清了室中的一切。 原来昏灯之下,师父正自盘膝坐在一方蒲团之上,双掌和往日行功之时一样,双双轻按在膝头,只是此时脸色铁青,并且汗珠由两额滚滚而下,像是强忍着无比的痛苦模样。 裘孝天不由大惊,再侧目一看,在师父身躯右前丈许,石座之上,此时却坐着一个矮瘦的小老人。 这小老人,一头全白的长发,却编结成了十数根小辫子,满悬了一头,生就着一张小脸,大仅如掌,口鼻五官,无不奇小,乍看起来,真像是书上所绘的雷公也似。 他身穿着一件灰白的长衣,那种颜色,就和他的皮肤颜色几乎是一样的。 此时坐在石凳之上,目光却死死的注定着鬼见愁谷晨,嘻皮笑脸地道:“谷晨,你想不到会有今天吧!告诉你,此时你正自二气归海,上下不得之际,我要是想取你性命,简直是举手之劳,只是……” 这小老人仰天嘻嘻笑了几声,遂又尖声尖气道:“可是,谷晨!我们到底是五六十年的老朋友了,我还不忍心这么做,不过这一切,却都要看老朋友你赏不赏脸了!” 说着话,那一双奇短的小腿,在石凳之上,来回的踢甩着,状极逍遥。 裘孝天经这小老人这么一说,才知道师父此时,竟是正在行着吐纳内功,方才入气海之际,却这小老人突然闯进,一时惊扰,以至于二气不能归一,此时真要是想取师父之命,可谓之易如反掌,当时不由大吃了一惊,心中不由暗忖:“只要此人略有对师父不利之举,我定猛然出手,给他个厉害。” 当时想着,依然不声不响的蹲在石后,小心地观察室内动静。 此时见师父闻得这小老人言后,全身一阵急抖,咬牙切齿地道:“池老甲,你这猪狗不如……的老儿,你想趁老夫这坐功紧要关头,来威胁我么?……哈……你真是做梦了!慢说,那伏魔手的弧形剑和五元丹不在我手,就真个在……我手中,我又岂能拱手让与你这老鬼,池老甲,你可真是恬不知耻了!” 那小老人不是别人,正是当今绿林道上,仅存的一对老怪物,大荒二老之一。 这大荒二老,年岁均和鬼见愁谷晨不相上下,一为刺瘤上官同,一为侏叟池老甲,各自都有一身怪异惊人的绝世武功,此时现身者,正是这大荒二老中行二的矮叟池老甲。 这大荒二老,五十年前,为争漠北沙金,曾和鬼见愁谷晨结下了不解之仇,只因当时比武之下,这池老甲为谷晨十焰神指点中了左肋,含羞带伤而退。 自此以后,这大荒二老绝迹江湖,并立下誓言,江湖上如再发现二老踪影之时,也就是谷晨死期到了。 二十九年之后,二老又自现身江湖,各自炼成更为惊人的绝技,挟愤寻仇,才知那鬼见愁谷晨,早已绝迹江湖,不知下落。 上官同和池老甲一怒之下,踏遍中原,却是真不见那谷晨踪迹,这才相信那谷晨定必早已身死.于是又重新在四川立寨收徒,党羽遍布川湘云贵,声势之大足可令过往商旅闻名丧胆。 本来,这池老甲万无能寻到这伏魔手方太极的居洞之理,只是,那人魔徐道子,素知这一段怨仇根原,更因在川西还和大荒二老有一面之识,此次受鬼见愁谷晨一番侮辱,不由心中怀恨入骨。因此这徐道子,自从离开谷晨之后,光疗伤就去了半年有余,他因洞悉谷晨和大荒二老之间的怨恨,所以不惜出卖同门师叔的情谊,竟自远奔川西,费了多年时光,才找到了这一双怪物。 当时即告以那鬼见愁谷晨如今还在人世的消息,大荒二老一听,真是又惊又喜,当时就要随徐道子前来找谷晨寻仇。 可是人魔徐道子,自从眼见谷晨那种神功之后,又加耳闻谷晨口述经过,已知今日之谷晨,武功已堪称到了化境,就以大荒二老如今武功,和自己三人找了去,也未就见得能把他怎么样。 当时不由把眼见谷晨之经过,详细告诉了大荒二老,上官同和池老甲一听谷晨竟在昔年长白派掌门人,伏魔手方太极洞中坐练了二十余年之久,更参透了上乘坐功玄关,不由大吃一惊。 更使他二人顾忌的是,久闻那伏魔手方太极,身死之时,把随身所带的一口孤形剑“穹星”,和自炼的一丸五元丹,都置于棺侧,供赠有缘,那么,那谷晨既在这方太极洞中,这两件东西一定落在了他的手中,那口剑先不去说它,只那一粒五元丹,如服下,只须以本身乾元真火熔化,少说可抵一甲子苦炼内功。 这么一想,这大荒二老如何不大为惊心?二人多了这么一层顾虑,所以才没有立时赶来复仇,二人又自封寒山练了三年,练成了“九阴白骨爪”。 二次出山,这才决心来寻谷晨复仇。只是二人虽然准备充分,可是因知道这谷晨更不比当年,还是不敢稍微大意。 商量之下,由徐道子先带池老甲,到谷晨处去秘探一番,再定复仇之计。 池老甲带着徐道子,一直扑奔黄山,这侏叟池老甲,果真是见历高人一等。徐道子只把他引至那石峰之前,池老甲已看出洞门隐处,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,推解出进门的阵步,本想带徐道子一并入内,只是那人魔徐道子,至死也不肯入内,侏叟池老甲无奈,这才在天黑之后,仗着胆子,只身踏入了这石室之中。 用着他自推的一套入门阵法,居然毫不费事的,一直行到了七门之内,来至了鬼见愁谷晨坐功的丹室之内。也算是事情凑巧,这池老甲入洞之时,也正是那裘孝天误坠石井之时,是故二人错过了头。 池老甲潜至丹室之内,正逢那谷晨运行着吐纳坐功,到了最紧要之处。 侏叟池老甲,略一顾视之下,不由大喜,他知道天交子时,正是吐纳之气行经气海之际,只此一时,全身痪瘫,即便一小童,亦可致人死地。 所以他耐心的在一旁等着不动,眼看着谷晨所出白气,已到了细如游丝之际,这才猛然现出了身形,轻轻走在谷晨身前,用手在谷晨左肩一拍。 鬼见愁谷晨,又何知身侧侍有强敌?方自到了紧要关头,忽觉得肩上为人一拍,同时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,二气暴缩,同藏在气海穴门之内,一时吐吸不得,非要再静下心来,运行一周天,方可使二气复出。 只是此一刻,已身同废人,丝毫不能运力行功,他惊魂之下,向拍自己这人一打量,不由吓了个魂不附体。 虽然事隔多年,可是池老甲这种怪异的长相,他又怎么能去怀? 一看之下,这鬼见愁谷晨顿时面如死灰,心中暗暗叫了声:“我命休矣!” 当时强行提住了一丝尾气,奋声开言,仗着他数十年浸淫的超人内功,居然仍能开口说话,可是,已由不得汗如雨下。 那侏叟池老甲,做梦也没想到,谷晨居然能在二气归海之下,仍能开口说话,心中不由着实大吃了一惊,可是也因为如此,这池老甲愈觉得时机难得,这一次是无论如何,也不能令他逃开自己之手了!…… 此时侏叟池老甲,听得鬼见愁谷晨这番话之后,又惊又怒,当时仰空如儿啼也似的一阵尖笑,声停,却由那石凳之上一跃而下。 裘孝天不由惊得身子往起一站,只以为这池老甲,定是要向师父下毒手,正想冲身而出,却见那侏叟池老甲,身子离着谷晨有半丈许,停步不动,耸了一下眉头,嘻嘻一笑道:“谷晨,我这是给你说好话,存心想饶你一条活命,你莫非不知道么?” 鬼见愁谷晨眼皮一翻,哼声道:“谷晨身已百龄,虽死无憾!池老甲,你就不必再多言了,赶快给我一个痛快吧!否则,一等我气血贯通,嘿……那时,恐怕你来得去不得了!……” 侏叟池老甲闻言秃眉一竖,正要发作,忽然像是想起一事,又不由忍了住。 他哼了一声道:“谷晨,老夫是给你说老实话,那粒五元丹,就算已为你吞下,为今之计,你只要把方真人当初那口弧形剑拿来,我也就不为己甚,念在你我今日都已是这么一大把年岁了,我也就暂饶你一命,你又何故放生路不走,却一心要往死门里钻呢!” 他自以为,这一番话足可打动了鬼见愁谷晨的心了,可是话才一了,那鬼见愁谷晨猛的一瞪双目,抖战道:“池老甲,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?告诉你这东西不在我手中,你要是再在一旁噜嗦,可怨不得谷某要出口骂你了!你还不下手等什么?” 他这一番话,说得那池老甲满头的发辫,根根都倒竖了起来。 只见他向前一上步,口中哼了一声:“谷晨,这可是你自己找死,可怨不得我池老甲手黑心毒了!” 他说话,猛然凌空出一掌,直往谷晨当胸,肺腑穴上猛击了去。 这一掌,由池老甲掌中劈出,带出了一股极为猛烈的劲风,谷晨方自暗忖:“此番休矣!” 眼看这股尖厉的劲风,已经堪堪击上了谷晨的前胸,霍然由墙角里劈出一股疾劲之风,就空和池老甲这股劲风一迎而消。 鬼见愁谷晨,和侏叟池老甲,都不由相继大吃了一惊,就在二老乍惊之下,裘孝天已由一边电也似的闪了出来,一个错步,已闪在了池老甲身前,身形微微向下一矮,双手猛然向外一抖,“野马分鬃”,直往池老甲两肋上穿了过去。 侏叟池老甲,这一掌已注定要手到功成,却不料一边竟会突然飞出了这股劲风,居然功力和自己差不了许多,迎着自己的掌风一击而散。 池老甲不由大吃了一惊,再一注视,敢情竟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。 虽然池老甲方才那一掌,只用了七成劲,可是这孩子的年龄,才仅仅不过十三四岁,竞能敌过池老甲这种掌风。 池老甲看在眼内,焉能不惊骇不已呢? 惊愣之下,方想出言喝问,不想尚未开口,这孩子居然窜纵到了自己身前,一开式就是一手颇为难敌的分筋错骨手。双掌上带着两股尖锐之风,直往自己两肋袭到。 池老甲气得厉哼了一声,不及再发话询问了,当时一侧身子,猛然一抱双臂,用“恨满心田”的绝招,直往裘孝天双臂上削了去。 裘孝天见这池老甲双掌薄如册页,这么往下一抖,透带着一股尖啸,彷佛是金刀劈风之声。当下就知道,这怪物双掌上可有“观音掌”的功夫,如若让他这双掌沾上.可无异被刀劈上了一般,哪敢丝毫大意,慌忙不迭向回一坐双腕,身躯已自猛然腾空而起,向池老甲背后一落,一撤双掌,这一次却是用“浪赶金舟”的手法。 一双铁掌,直往这池老甲背心,一双“气海穴”上,猛然劈击了去。 侏叟池老甲不由怪叫了一声,只见他那矮小的身材,猛然一个倒旋,似旋风也似的霍然转过,身躯已用“飞蝉过残枝”的极快身法,上跃了七尺左右,孝天的一双掌,竟会递了空招。 侏叟池老甲,一面对敌,心中却在担心着,这谷晨不要借此运行真气。只要他一还原,自己恐怕以一敌二,万万是要落在他们手中了。 他这么一想.不由心中一阵急乱,此时身子已反扑在孝天身后,他猛的一咬牙,用“拳打半天云”的特殊手法,猛的向外一抖双拳。 顿时就闻得当空“轰!”的一声大震,一时沙石唰唰落了一地。 裘孝天就觉得自己整个人,已全在这池老甲拳风之下,只要他再一进拳,自己已可说是万无活理了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忽然一旁的鬼见愁谷晨厉哼了一声:“池老甲你敢!” 声出人起,一黑影陡然腾空而起,用“卷风游尘”的绝顶轻功步法,往地面上一落,一双长臂倏地向前一抖,挟起两股罡风,直向池老甲双腕上猛抓了去。 池老甲从那声厉哼中,已听出了,敢情竟是那鬼见愁谷晨醒转了过来,不由又惊又怕,双足微弹,已先窜出了七八尺以外。无形中,已把抖出的双拳给收了回来,孝天突觉背脊一松,忙向左一个猛翻,闪在了一旁。 他目光已看见,这个突然自空而降的人,正是自己师父鬼见愁谷晨,不由心中大喜,一时贴壁而观。 侏叟池老甲,此时怪叫了一声道:“谷晨,你来的正好,我们老朋友好好把这一笔旧帐算一算,看一看到底谁强谁弱!” 他说着这话,那矮小的身材,霍的一个疾转,已到了谷晨左肋,只见他一骈二指,直向谷晨“章门穴”上点去,他这双指方一递出,鬼见愁已觉得,由他指尖,透出来一股尖锐的指风,不由心中一惊,暗想:“原来这老儿,竟也练到了隔空点穴的功夫,怪不得他如此狂!” 他想着,不偏不动,猛吸了一口真气,将章门穴眼护住。 池老甲尖锐的指风,方一点上,只觉一股反弹之力,同时内心微觉得一阵发热,暗忖不好,他知道对方元力充沛,竟擅以气封穴,自己如冒然点下,非但伤不了对方,恐怕弄不好,自己还要为此受伤。 这么一想侏叟池老甲,不由吓得怔了一下,慌不迭把点出的手指,猛然往回一收,就势一矮身躯,探步欺身,已到了谷晨身后,“顺风抖白绫”,倏出右掌,直往背脊上猛劈而下。 鬼见愁谷晨向前一探身,也觉得冷风袭脊,知道这池老甲,果然今非昔比,莫说为他打上,只要为他这尖锐的掌风劈上,也是不堪承受。 谷晨这么一想,当时全身霍的向前一个猛扑,那硕瘦的躯干,已经扑到了地面,只凭一双足尖,点在了地面之上,竞以为支点,身形霍的一个猛旋,已到了池老甲身边,一双鸟爪突然翻起,直往池老甲全身抓去。 池老甲不由大吃一惊,当时一抖二臂,把自己苦练多年的“九阴白骨爪”,施了出来。 就听当空咔咔一阵骨响,四只鸟爪,相距着尺许的距离,竟自对拧在了一团。 四只枯爪,隔空这么一对抓,略一翻抓,只听见唰唰一阵细响,竟把洞顶的青石,像下雨也似的抓下了一大片,那种声势,端的惊人已极。 孝天哪里见过这种声势,只吓得站立一旁,再看洞中二老,俱都是全身战抖,平仲双臂,掌开如箕,似以全力的在往空抓拧着。 鬼见愁谷晨,此时所运用的正是他仗以成名的“十焰神指”,而池老甲的“九阴白骨爪”,也正是他的得意功夫。 四只瘦爪,只往空这么一对击,却已扭成一团,就像是为绳子所捆在了一块似的,一时却分不开来,谷晨依然是直挺挺的站着,侏叟池老甲,身形却是半蹲着,双足是骑马分挡式的立看。 同时,由他二人的口鼻之间,喘出了虎虎的急息之声,一刹那,各人都已经汗如雨下。 似如此对峙,约有一盏茶之时,各人的喘息之声,更加大了,猛然那谷晨大喝了一声:“松手” 只见他瘦躯下耸,两只嵘嵘枯爪,猛的向下一按,头上青筋,根根暴露了出来。 随着他这一声厉喝,那池老甲矮小的身子,一连向后踉跄退了四五步,差一点坐倒就地。 他依然平推着双手,只见脸色已涨成了紫红的颜色,身子已由不住渐渐向下蹲了下来。 一旁的孝天,正自看得惊骇不已之际,忽然又听得那谷晨鼻中厉哼了一声,一抖瘦臂,叫了声:“坐下!” 随着他那一双瘦臂抖处,池老甲果然“卟通!”的一声,坐于就地,一时全身战抖成了一片,同时由他头上所淌出的汗,已把他那满头的白发小辫湿了个透,他喉中发出一阵阵沙哑的声音,就像是临终的吼声一样。显然的,他已到了声尽力竭了。 孝天不由心中大喜,他知道这池老甲,内力不如师父,已为师父“十指神功”内力,迫坐就地。换言之,也就是都在师父的掌风笼罩之下,只要师父再用劲一按双掌,这池老甲不死必伤。 他的猜测果然没有错,渐渐侏叟池老甲,已声尽力竭,只见他牙关紧咬,双臂渐渐下弯,一双细小的眼睛,含着无比的恐惧,向谷晨望去。 他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” 他仍然顾虑到自己如今的身份,不便开口求人,可是,他真是不行了。 忽见他双手猛然向下一松,谷晨的“十指神焰”,已紧紧的把他扣在指风之下。 侏叟池老甲,忽然仰面喘道:“老朋友!来一个痛快吧!” 在半个时辰以前,这句话,还是由谷晨口中,向他所说,而此时,却相反的由池老甲口中说出,他说完这句话后,双目紧闭着不发一语。 他想念中,谷晨的双掌定会往下一按,那么自己定会死在他的“十指神焰”之下了。 可是,他一直等了半天,却丝毫没有动弹,不由惊疑的睁开双眼一看,不由令他惭愧万分。 不知何时,那鬼见愁谷晨,又已好好的坐在了那蒲团之上,正自闭着双目似在调神,池老甲这一睁开眼,不由翻身站起。 谷晨遂开目一线,由鼻中冷哼了一声道:“池老甲!要是在二十年以前,恐怕我谷晨是不会饶你活命了,只是,现在……我老了,我已发誓,不愿再多开杀戒了,你还不去等什么?” 侏叟池老甲被说得丑脸一红,但马上又恢复了他本来的面目,他狞笑了一声道:“鬼见愁,你这事可做借了,我池老甲,向来是不领人情的人……” 他闪着那双深陷在目眶之内,大仅如豆的瞳子,继续冷笑道:“今日之事,只有更加深了我们之间的仇,谷晨!你等着,我池老甲只要活着,我会再来找你……” 说着犹自喋喋冷笑不止。谷晨闻言,初是双目一张,灼灼逼人,但后来却又平静了下来,他也发出了同样怕人的笑声,瘦臂一抬,指着池老甲沉声道:“矮子,你如果再不去,可怨不得我谷晨对你无情了,我既敢放你,自然不会在乎你再来,相好的!谷某随时等着你,决不叫好朋友失望就是了!” 侏叟池老甲,这次和谷晨一对敌,才知对方功力果然较自己犹有过之,已是其掌底游魂,哪里再敢轻按其缨? 当时一连后退了两步,铁青着脸,看了一旁的裘孝天一眼,似颇惊疑地怔了一下。 因为他目光正接触在孝天背后的那口弧形剑身上,由这剑的外形上判来,分明是那口自己欲求多年的“穹星”古剑,怎会平白的挂在一个孩子身上? 这么一想,池老甲不由大为动心,只是那谷晨就在身前,方才自己才吃过他苦头,哪还敢再轻易招惹,同时对方已下逐客令,怎好再为逗留? 当时死死的瞪了那口剑一眼,冷哼了一声道:“哪里来的野孩子?怎会来到这里?” 裘孝天不由嘻嘻一笑道:“真怪?这是我住的地方,我不来谁来?你来这里才奇怪呢!你不走,还想挨我师父一顿打是不是?” 池老甲一世横行江湖,哪里敢有人对他如此说话?当时闻言气得厉哼了一声,心中不由更是惊疑。惊心的是,自己多年不见这谷晨,却不料他竟收得了如此一个好徒弟,以此子根骨看来,分明是上上之材,小小年纪,已具有这般身手,要是再假以时日,那还得了? 池老甲听完这番话,真想给他一个厉害,可是强敌在侧,他也只有含恨怒哼了一声道:“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,我要不看你师父的面子,今天定要给你个厉害!” 说着又狠狠的看了一旁的谷晨一眼,冷笑道:“老怪物,你这徒弟太没有礼貌了,如果你不管,今后我可要代你管教了!” 说着扭头就去,临去之时,还特别狠狠的瞪了裘孝天肋边的宝剑一眼。 鬼见愁谷晨嘻嘻一笑道:“小天!你不可对长辈无礼,还不代为师送客去,否则你师伯可要迷路了!” 裘孝天含笑弯腰道:“弟子遵命!” 侏叟池老甲,不由老脸一阵通红,当时仰天哈哈一阵大笑,目现凶光道:“老怪物!你不必给我池老甲来这一套,一任你这洞中阵式千种,在我池老甲看来,简直是如履康庄大道,我既能来,还怕不能出去么?” “谷晨!今日之事,我们是走着瞧,再见了!” 他说完这番话,猛然一个翻身,双臂一挥,身形已如箭也似的射了出去。 二人隐隐见其背影,在这两仪生死阵路中,时闪乍退,片刻已踱了出去。 鬼见愁谷晨,目视着他的背影消失之后,不由喟然长叹了一口气,看着裘孝天道:“幸亏你来的正好,否则为师可就难免要遭这厮的毒手了!” 孝天不由皱眉问道:“这小老人是谁呀!怎么和师父似有什么深仇大怨也似的?” 谷晨闻言叹了一口气道:“你哪里知道啊?这人正是我平日对你说过的大荒二老之一,人称侏叟池老甲的怪人。他那一身功夫,也确实令人佩服!” 孝天不由啊了一声,他耳中早已听师父说过大荒二老的神奇怪事,想不到今日一见,竟是这么怪样的一个小老人。当时闻言,尚感不解地道:“他与师父究竟有什么仇?为什么要向师父下此毒手呢?” 谷晨不由长叹了一声道:“这已是几十年以前的事了……那时我也正暗操着绿林生涯……” 孝天不由眨了一下眼道:“师父,什么是绿林呀?” 鬼见愁谷晨顾视了他一下,脸色微微发红,他感到这孩子太纯洁了,当时不由长叹了一声道:“绿林生涯,也就是强盗土匪的生活……” 裘孝天不由张大了眼睛,惊疑道:“师父从前是强盗呀?” 鬼见愁谷晨苦笑着点了点头道:“一点不错,你师父从前不但是强盗,而且还是一个强盗头子……” 他像深悔着过往的罪恶,继续叹息道:“那时间,江湖上提起我鬼见愁谷晨来,谁不畏我三分?我的势力遍及川贵甘陕,只要我谷晨一支铁鱼令行处,简直没有行不通的事……” “可是,事情竟会发生了!” 裘孝天不由眨了一下眼,惊奇地看着师父,小心地听着这一段可怕的往事。 鬼见愁谷晨哼了一声,双目灼灼有光的道:“竟在那一年上,从蒙古大戈壁,迁来了这一双怪人!” 裘孝天忍不住问说:“是大荒二老?” 谷晨点了点头,继续道:“绿林之中,讲究是站山划地,不论在何处,都有一定的规矩。换句话说,我谷晨在川西安窑立舵,凡是要到我这地面上来的,起码要向我老头子礼貌一番,然后才可行事……” “可是,这一双老儿,一向是目中狂傲无人,竟是不理这一套!” 谷晨鼻中厉哼了一声,彷佛追忆前情,尚有无比血仇深恨似的,他顿了顿继续道:“这一双老儿,首先在云贵之间的青牛峒,立下了窑子,继而广招门徒,并派出了大批腿子,至川甘道上,采探来往商旅的货物,居然敢明面上,和我为起敌来了!” 孝天见谷晨一面说着,头上青筋暴露,知道师父是到了急怒的头上,当时也不敢捅嘴。 “我自从知道这事之后,心中虽十分恼怒,只因念及这双怪物,既是长居沙漠,疏于中原绿林规矩,并未即刻去找他们理论,只派手下得力拜弟青毛吼宋九州,持我金鱼令,前去告知大荒二老一声,请他二人来我处一谈。” “谁知,宋三弟持我金鱼令前去,见到了这双老儿,因大荒二老言语轻率,一时不合,竟自动起了手来……” 裘孝天不由皱着眉毛道:“宋师叔一人,如何能是他二人的对手呢?” 鬼见愁谷晨冷笑了一声道:“你可不要小看了我这位拜弟,他那一身软硬功夫,实较为师我差不了多少,更兼以擅打一手七星石,普通人只能五十步见准,我这位宋贤弟可八十步见准,非但如此,尚可以此打人全身三十六处大穴,以此一技,江湖上不知多少高手,坏在了我这位拜弟的七星石之下,就是为师我来说,若以暗器一门来论,比起我这位拜弟来说,尚要略逊一筹!” 孝天不由惊道:“那么,他去之后,结果怎么样了呢?” 谷晨叹了一口气,声音变得微微有些发抖的道:“你听我说……唉……” “这青毛吼宋贤弟.和这双怪物一打起来,起先只是和这池老甲动手,结果竟不分胜负!” “宋贤弟此时才觉二老不是易与之流,深觉自己人单势孤,长久下去,那一旁的刺瘤上官同尚未出手,只要他一出手,自己万万不是对手。” “宋贤弟有了这个念头,才中途而退,不想他不逃还好,这一逃,却犯了二老的大忌!” 孝天忍不住问道:“什么大忌?” 谷晨冷笑了笑,继续道:“原来这一双老怪物对敌,最恨敌人中途而退,只要你中途想走,他二人定必要立意置其于死地!” 裘孝天不由心中一惊,暗忖这一双老东西,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怪脾气,真是人愈丑愈会作怪! 鬼见愁谷晨微微摇头叹息了几声,才又接道:“他这一跑可不要紧,原先侍立一旁,未出手的上官同也不由大怒起来,二人合力,扑追我那拜弟,宋贤弟一怒之下,才以‘倒打满天星’的手法,打出了一掌七星石,那上官同,竟为一石打中了左膝‘华盖穴’,击倒就地人事不省!” “可是,这老儿果然厉害,竟在同时也打出了一筒‘捧日钉’,钉出如云,而且钉尖上皆喂有剧毒,可怜我那拜弟一时大意,正中了背心一枚,一时也负痛狂窜不已!” 裘孝天不由惊得呀了一声,谷晨看了他一眼,才又接道:“可恨那池老甲,明知我那拜弟中了毒钉,迟早毒发,也是身死,他竟是死追不舍,就在一弯小溪之旁,我那拜弟果然毒发不支倒地!” 谷晨说到这里,用手擦了一下流出的泪,咬牙切齿,继续的道:“可怜他倒地不支之时,那池老甲竞赶上,以冷魄生死掌,一掌将宋贤弟天灵盖顶,击了个粉碎,我那宋贤弟竟自一命归天!” 裘孝天不由也听得十分痛心,他想劝师父几句,只是一时却插不进了。 鬼见愁谷晨不由擦干了两行老泪,苦笑道:“这事情,还是事后从大荒二老那边传出来的。我当时大怒之下,决心亲自去找这大荒二老,一分高下胜负,并为我这贤弟复仇!” 孝天几乎都听得呆了,谷晨用着沉痛的声音回忆着这一段血腥的往事,接下去道:“可是事情竟是那么凑巧,竟在同时由漠北,来了大批商旅驼队,据我手下报告,驼队所携,竟是大批沙金,为数极多……” 他看了一旁的裘孝天一眼,脸色微微发窘的道:“我当时早已倦厌绿林生活,只想能把这一宗大买卖做下来之后,就此散众收山,这主意倒是很好!” 他冷笑了一声,接道:“只是,事情可真巧,不是冤家不聚头,那大荒二老,竟也打探到了这个消息,于是在一个狂风之夕,我们竟在漠北不期而遇!” “我因人手多,又是先下手,所以先把这宗买卖抢了下来,那大荒二老,竟是心有未甘,居然和我硬抢硬拿。于是,我一怒之下,新仇旧恨一起膺胸,大战之下,那上官同为我阴灵掌所伤,池老甲亦为我十指神焰点中左肋,我正想再下杀手之时,嘿……” 裘孝天不由一怔,谷晨仰天长叹了一声道:“总算这一对老儿命长,就在此时,沙漠中竟起了五十年来所未见的大风,一时黄沙如海,弥天盖顶而来,不得已,我和手下兄弟,只好掩饰着驼队亡命而逃,无形中,却也放了这一双老儿的活命!” 他说完了这一段往事,又长叹了一口气,才苦笑着看着裘孝天道:“却想不到,五十年之后,这一双老东西,却依然还在人间,而且这池老甲武功,更胜当年,这还真是一件令人头痛之事……” 孝天不由劝慰道:“师父请放心,那池老甲刚才已经尝到了师父的厉害了,谅他有天大的胆子,也不敢再来了!” “你哪里知道啊!……这大荒二老一世最重恩仇,何况方才动手,那刺瘤上官同尚未出手,此老武功心术,较其拜弟更胜十分,那池老甲既已现身,这上官同早晚也是定要来的了……” 说罢,垂头叹息不已,裘孝天不由也深感忧心,一时秀眉深锁,郁郁不乐。 鬼见愁谷晨见状,反倒开眉一笑道:“不过这事,你也不用发愁,师父我如今也远非当年可比了,这大荒二老不来便罢,如真敢冒然来寻仇……。” 说着他冷笑了两声道:“那还说不定是谁死谁活!” 他说完了这话,又微微一笑。回目到孝天身上,正想说什么话,忽然他双目一怔,满面惊容的咦了一声,用手一指孝天背后道:“你……你这口剑是哪里来的?快给我看看!” 裘孝天本想把奇遇之事,一口告诉谷晨的,经此一闹,反而给忘了个一干二净,此时经谷晨这么一提,不由才想了起来。 当时口中哦了一声,笑嘻嘻的解下了背后的那口弧形剑,一面递上道:“师父不提,弟子倒忘了,你老人家先看看这口剑,尚称锋利否?” 谷晨先顾不得问话,单手接过了这口微微弯曲的剑,仔细在手上观赏了一番,愈发满面惊喜的道:“奇哉!这分明是方真人往年不离身边的那口穹星剑,如何会在你的手上?” 说着双手早已按动哑簧,把剑身由鞘中抽了出来,一时洞中闪出了一弯新月形的纯白光华,冷森森的逼人毛发,耀目难睁。 鬼见愁谷晨,口中不由连连赞道:“好一口弧形剑,长白神物,果然与众不同……” 说着顺手把剑合了上,面带喜色地看着裘孝天道:“你说,这口剑是哪里来的?” 裘孝天接过了剑,喜得站了起来,笑道:“师父,你先别慌呀,好事还多着呢!” 谷晨不由更是惊异不已,遂命孝天才把昨夜之事一一道出,从他如何巧踏空穴起,一直说到如何误入那方太极之洞府冷肌轩,如何再入内室,发现方真人法体,如何得剑,如何发现诸般奇物,说了个滔滔不绝,直把那鬼见愁谷晨听了个目瞪口呆,一时眉开眼笑。时而叹息时而顿首,最后重重的拍了一掌道:“这可好了,你还不快带我去等什么?” 裘孝天当时忙站起身来,笑眯咪的道:“师父!还有这面古琴,你老人家看一看吧!” 说着把一层外衣脱下,由背上解下了那面古铮。双手递与谷晨,鬼见愁谷晨接过,仔细看了看,又用手拨动琴弦几下,发出嗡嗡的琴声,不由长叹了一声,微微摇了摇头道:“方真人仗此一琴一剑,走遍天下,据说真人抚琴时有异音摄人心神,看来定是此琴了,只可惜为师于此道不精,否则当可传你一二了!” 遂颔首笑道:“缘份造化于人,真是不可思议,就拿为师来说,来此洞已有三十余年了,这洞中那一处我没有去过?可是什么也没发现呀……而你这娃娃,才来几年,却偏偏有此奇遇。看来是真人阴灵有知,而更象征着你的未来不可限量……望你好自为之,莫辜负了这一番造化才好!” 裘孝天不由连连点首,恭敬受命,鬼见愁谷晨把古琴递过,嘱要善自珍藏,这才道:“我们这就去吧!为师我确是急于一见方真人卢山真面呢!” 裘孝天笑嘻嘻的转身就去,鬼见愁谷晨随后跟上,按着出洞阵步,须叟已出了两三道石洞,孝天见差不多到了地方,这才叫道:“师父请小心,掉下去可不是玩的哩!” 说着。一手轻轻拉着谷晨手腕,默默忆起方才所走的步法,以反八卦步法,进退了数次,谷晨心中正自暗笑:“你这小子在捣什么鬼?哪有这种阵步走法的?” 不想一念未完,突觉足下一步踏空,方道声不好,二人竟自一并坠了下去。 裘孝天虽是事前小心,仍然是不及防患,这一次二人下坠,眼看这百丈石井,要是直摔了下去,二人怕不都要成了肉饼儿。 心中正自惊慌,突见谷晨一声长啸,一只瘦爪霍的向下一抖,已把孝天衣领抓住,同时见他左臂往壁问一舞,己把身躯贴在了石面之上。 裘孝天惊魂乍定,慌忙附身石壁之上,所幸石面凹凸不平,攀手着足极易,二人只前看了一眼,各自运行着“壁虎游墙”的轻功,只听得一阵悉悉之声,须臾已下了数丈之下。 鬼见愁谷晨问明了穴底还有多么深,自忖自己凌空踱形的功夫足可应付,于是只见他一松双手,全身就像是一片枯叶也似的,忽忽悠悠直向洞底飘去。 一刹那,他已落足在洞底,抬头上视一片漆黑,只好耐着性子等了半天,孝天才由上而下,待离着穴底有十丈左右,才敢松手下坠,就如此,落下来,还险些坐了个屁股顿儿。 当时看了师父一眼,羞得满面通红,鬼见愁谷晨却笑嘻嘻地点了点头道:“想不到,你如今轻功居然练到了如此地步,真是太难得了!” 孝天满以为鬼见愁定会骂自己一顿,却想不到反而夸赞了一番,当时不由大喜,站起了身子,已经通体大汗了,谷晨见状环顾了左右一下,叹道:“方真人择居此地,莫怪我是不知道了,小天!你歇歇再去吧!” 裘孝天知道师父急欲一观,不便久耽误时间,忙往前行,鬼见愁谷晨随后跟上,渐渐水声清淅,不久即来至那处月亮洞门。 门上有“冷肌轩”字样,鬼见愁谷晨至此已感乐不可支,举目那冷肌轩三字石刻,良久才叹息道:“好笔法!好劲头!确是真人手笔无异了!” 孝天不由脱口笑道:“师父你先走开,待弟子把这石门打开,里面比外面不知要好多少倍呢!” 谷晨往后退了几步,遂见孝天纵身在石阶之上,往返用足各踩了一下,一片丝丝之声,那月亮洞门,竟自徐徐张开。 鬼见愁谷晨长笑了一声,早已投身而入,孝天也随后而入,再踏石级,石门自掩。 鬼见愁谷晨长笑了一声,见翠树满荫,奇花如锦,时有鸣禽跹转花树,再衬上清溪小亭,朱桥翠柳,不由顿时觉得目绕神驰,由不住连连叫起绝来。 至此,这鬼见愁谷晨见一样赞一样,自恨自己美景近在咫尺,居然三十年未曾发现,白白令自己在那阴潮地洞之中度日如年,早知有此仙景,即使在此住上一世,又有何憾? 这么一想,这鬼见愁谷晨不由大为叹悔,自恨造化如此,又能何言? 当时裘孝天领着他,又至第二门观,走到那耸立的钟乳石峰。 尚未走过,已觉晶光刺目,于此夕阳西下之际,线线天光,自上分射而下,在空中交织成蛛网的彩线,再射到那晶莹的钟乳石峰之上,辐射出彩线万缕,一时红紫相间,满园飞虹,只疑身在琉璃世界,哪里像是尚在人间凡土? 裘孝天前次来时,已是黑夜,哪里见过这等景致,此时见状,不禁看得呆了。 一时竟连路也忘了带了,鬼见愁谷晨见状,更是感叹万分,见孝天只顾仰首呆视,不由笑拍了他一下道:“你怎么了?” 孝天这才惊觉,不由笑道:“这地方太美了,弟子都看呆了,师父!我们多看一会再走吧!” 谷晨嘻笑道:“傻孩子,今后你就迁居于此,来日方长,还怕没有时间看么?走吧!” 孝天这才依依不舍的绕过石峰,遂用手一指那峰上雕钻的“瑶天别宫”道:“师父你看,这字体如此之大,莫非是谁有此匠工,居然能在这钟乳石峰之上,写雕此字体,可真是太不容易了。 鬼见愁谷晨仰视长久,才叹息道:“那一旁不是有一行字?写着‘桑海客天宝七年’么?算来这字已经写了将近千年以上了!然而看起来.却犹如新刻其上,丝毫不带苍苔之色,想必是那方真人在时,时常与以濯洗清洁了!” 说着话,已和孝天转到那“瑶天别宫”洞前,裘孝天因有前次经验,遂请谷晨紧贴石门而立,在用手用劲推那石门。 二人一并跟着那石门,旋转了进去,随着足下万斤大石,直往迎面石壁之上猛击了过去。 裘孝天不由大喝了声:“师父快跳!” 不想鬼见愁谷晨,竟比他早有防备,只见他倏地一抡枯掌,口中吐气开声的嘿了一声,双掌并发,直往对面石壁之上推去。 这大石重逾万斤,更加上这种旋甩之力,该是何等沉重威势,竟吃谷晨这一双瘦掌,霍地推出,居然把二人立身大石,定得纹丝不动,这种惊人的劈空掌力,确是骇人听闻了! 经此一着,二人方能从容由石上飘身而下,谷晨尚自摇头叹息不已。 二人立定身形之后,展望着散布在眼前的五间晶莹玉室,谷晨颔首道:“好一盘五星两仪阵,这方真人真是人间高士,非我等所可望其背项了!” 遂含笑道:“小天,你看这阵式,该从何门而入,何门而出,才是安全上策?” 孝天不由笑着用手一指最前一间道:“先由中宫直进,次踏两仪‘巽’‘杜’,再入生门,按师父素日所说的生死极步入内,当可安全无虑了,不知这么走好不好?” 鬼见愁谷晨不由含笑点了点头道:“你果然不负我这多年来苦心造就你的心意,这么走确实是上策,只是你却忽视了‘杜’位之侧的‘死’宫了,要是主人在‘杜’位之旁按下‘死’门,你这么走,就太危险了!” 孝天不由吃了一惊,当时脸红道:“那么如何走,才可免去这危险呢?” 谷晨当时在掌心上,用长甲划了一会,哈哈大笑道:“如果舍弃‘巽’‘杜’二门不走,直走‘培’‘生’本位,非但没有危险,尚可牵制两翼,即使主人在各门上置有埋伏,亦莫能为害了!” 说罢不待孝天答话,已笑道:“走!你跟我走,包险比你昨天那么走,安全方便得多!” 说着话,左手一拉裘孝天,身形已经突然腾起,活像是一只凌空大雁,直往其中“培”宫别位上落去。裘孝天心中尚自不解,足下已由不得随着师父一并纵起,随着落了下来。 果然足一点地,毫无异状,遂见师父鬼见愁谷晨,侧动了身形,回头笑道:“你先不要动,待我试踏一周,你一看就知我的话不假了!” 他说着话,身形再次纵起,倏起倏落,直如跳枝黄雀也似的,一刹那已纵身入了这五星阵中,裘孝天见他几转,已消失了身影。 心中正自焦急,只觉身侧微风振衣之声,再看那谷晨已经赫然在目,他手中握着一把飞蝗石子,含笑点头道:“好厉害的阵势,如非我事先算出先机,如我二人同往,此番必定被困在阵中无疑了!” 孝天不由一惊道:“那我昨天,不是好好的通过了么?” 谷晨看了他一眼,叹道:“那是你运气,‘杜’门之上,只有一条小石径,宽不过尺,是用以牵击各阵用的,你竟正巧由那小石道上通过,所以幸免于难,否则你此时尚困于阵中,百世都别再想出来了……” 裘孝天闻言,好不惊心,一方面更是拜服师父阅历见闻广渊,当时不由道:“师父何故手持暗器?莫非左近尚有敌人不成?” 谷晨看了一下手中的飞蝗石,遂笑着又揣回囊中,一面摇头道:“我是用以投问阵势虚实,这里哪里还会有敌人,我们进去吧!” 说着身形又自纵起,裘孝天忙跟着师父前行,起落之间,已达第三间室门。 方一步入,已见室中灯火婆娑,正是那伏魔手方太极,法体卧处,裘孝天不由抢先一步而入,当他目光转向那列石案之时,他不由惊疑得咦了一声,目光望处,敢情那方真人的遗体,连着那长条石床,全都不翼而飞了,只是那室中的灯捻,依然闪着黄黄的火光。 谷晨见状,惊问道:“怎么?有什么不对了么?” 孝天此时痴痴的走前,一面低头看看足下道:“昨天晚上,那方真人的法体还停在这里呢,怎么只这一会,就没有了呢?” 鬼见愁谷晨心中也不由一惊,当时走到孝天身边,低头仔细看了看地面,不由“哦”了一声。 遂回身对孝天招了招手道:“你来看!” 裘孝天忙走向前,只见那原停放尸身的地面上,有一行石刻字,写着“不可开视,违者必死!” 再看那地面石板,大小正和自己昨日看见停放尸身的石床相似,想必是自行沉落了下去,不由惊道:“在下面了,师父我们打开看看吧!” 鬼见愁谷晨忽然长叹了一声,摇了摇头道:“不必了!不必了!自古先颜难得一窥,你只把真人体下剑取得后,法体即行自垂而下,可见这是真人当年有意的布置,分明不愿多见他人,我们又何故违真人之意,开石再看,不必了!不必了!” 裘孝天也觉师父此言不错,当时默默无语,那鬼见愁谷晨,久存一见真人法体之心,想不到缘份关系,竟扑空未见,不由微感扫兴。 当时默默无语,孝天指着那些环身大缸,有意道:“师父看这些缸,里面的油还没有点完呢。” 谷晨果然被这句话又引起了兴趣,遂含笑跟着孝天一一在室内转赏了起来。 这间石室之中,除了那些大缸之外,已别无他物,二人遂转向了侧室。 当时仍由谷晨在前带路,只几转已到了邻室,果然比起昨夜孝天那种走法便利了许多。 这第二间玉室,正是一间书斋,四面环壁,一望全是陈列着书,多系各式线钉古书。 鬼见愁谷晨顺手抽出一本,就近一视,只见其上写着“恼人诗抄”。 翻开一看,果真是一首首五言绝句,多用红笔加上了眉批注解,谷晨看罢,愈发感叹这方太极,非是武技精湛之外,竟还文贯今古,真是难能可贵了。 当下把书放到原处,再顺手抽出一本,亦是类似手抄本,不由一一放好原处。 方要唤孝天再去另室,一眼却见孝天正自立在一座三足古鼎之旁,不由惊奇走近,孝天用手一指那古鼎道:“这鼎里面还有一颗大丸药,我上次没有拿走,师父你看一看吧!” 鬼见愁谷晨不由心中一动,当时走前一步,双手往鼎盖上一搭,略一用力,已把盖子揭了开来。孝天忙跑过来,把其中那丸用腊包裹的药丸拿了出来,谷晨遂把鼎盖盖好,把那丸药接过看了看,一时满面惊疑之状,孝天不由问道:“师父,这是什么药呀?” 谷晨拿到鼻上闻了闻,略一端详,不禁高兴得跳了起来,一面大笑道:“五元丹,五元丹!” 孝天不由奇道:“什么五元丹?” 谷晨此时更是大声狂笑了起来,他把那枚药丸递给孝天道:“你看那腊衣之上,不是清清楚楚的印着元字么?如果我猜得不错,定是那五元丹无疑了……” 孝天接过一看,果然那衣正反两面,都有一个极小的金字,仔细辨认之下,才发现是一个“元”字,当时仍感不解地问道:“五元丹是什么东西?师父怎么这么高兴呀?” 鬼见愁谷晨不由叹道:“痴儿!痴儿!你难到没听到方才池老甲正是在向我要这五元丹么?” 孝天翻了一下眼皮道:“是呀?可是这五元丹到底有什么用呀?” 鬼见愁谷晨小心地拿着这丸丹药,闻言道:“这五元丹,是方真人采羚羊角,麝香脐、金犀茸、松鸟涎、牝象胚五种极上补品,共集丹炉之中,提炼了整整七昼夜,用松子燃火,虎骨拌合,共成药五粒,功能起死回生,人服之,可抵一甲子炼气吐纳之功,真可谓之是罕世之宝!” 孝天不由听得呆了,谷晨遂把这丸药小心收好,一面点头道:“这粒五元丹,既为你发现,理应为你所得,不过如今你气血正旺,不宜服用,否则功效减半,大为可惜,我先暂时为你保存着,到时自然会给你,这样可免为外人觊觎!” 孝天不由笑道:“弟子身体素好,本不需此物,师父年岁过高,还是你老人家服用吧!” 谷晨微微摇头一笑道:“你能有此番心意,我已不胜快慰。只是我坐功吐呐俱已到了顶峰状态,这种灵药吃否也没有什么太大补益,反有损此药灵效,还是你留待后日不时之需吧!” 说着含笑道:“还有三室,我们再去看看吧!” 说着遂一径往一旁侧室而行,边行边以手一指道旁一条小径道:“昨夜你正是巧走此路,要是你不是一时福至心灵,此番已被困阵中,非待我赶来,恐怕你是出不去了!” 说着已转进首室,此室中仅有一软草蒲团,另有一长条石床。谷晨走到那石床之前,微微用手一摸,不由皱了一下眉,笑道:“小天,你来摸摸看!” 孝天不知究里,笑嘻嘻跑过,用手往那石床上一摸,吓得忙速缩回,原来手触处,那石床竟是奇热透骨,只是外皮却丝毫没有灼伤之痕,只是内骨却感到热痛难奈,当时不由向谷晨道:“好烫呀!乖乖!这玩意谁敢坐呀!” 鬼见愁哈哈一笑,遂大步走至那石床之前,直挺挺的睡了下去,一面笑咪咪的对孝天道:“在这上面睡觉,可真是奇乐无穷,伏魔手方太极真是有办法,居然连赤霞大师的炎石也给搬了来……” 孝天见状,见师父在上睡得眉开眼笑,居然无丝毫不适之感,不由笑道:“师父!你老人家怎么不怕烫呀?这床到底又有什么用?” 鬼见愁谷晨不由翻身下石,点了点头道:“为师我全身早已为乾元真火,将骨骸冶炼经年,自然视此炎石如常石无异了,不过不想方真人此举,定是用以冶炼全身筋骨,长久于此石上睡息,定可收洗肌冶髓之功,你不妨来试试看!” 孝天不由笑着点了点头道好,遂往那石床上一倒,初时只觉阵阵奇热,由肌肉传人,尚能勉强忍着,尚还笑问谷晨道:“试什么呀?” 不想这句话方一说毕,全身骨骸一阵阵剧热,直如火焚一般,当时再也忍耐不住,口中哎唷了一声,由那石床之上,一个鲤鱼打挺,窜身下地,满脸通红,只觉腹内俱是奇热,不由张大了嘴,呼呼直向外面吐着热气。鬼见愁谷晨见状不由呵呵一阵大笑道:“滋味如何?今后如果你每日能在这炎石床上调息一番,自有无穷收获。” 孝天不由皱着眉道:“弟子一向自认,在运气调温方面,颇有造诣,谁知今日看来,竟是等于没练一般!……” 说着不由叹了一口气,顿时低头不语,鬼见愁谷晨哈哈一笑道:“你还气馁?我已经认为难得了,你以为自己很差么?告诉你,要是普通练武者,不要说像你方才那样,还能躺下说话了,就是坐一下,也是受不了,你如不信只一看就知了!” 他说着顺手由身上掏出了一张废纸,往那石床上一放,一刹那,那张纸却被烘烤得卷成了一个卷儿,再一会,竟由白色变成了黄焦焦的颜色。谷晨顺手拿过,在掌心上略一抚按,再一张开,竟都成了一掌粉沫,其热可想而知。 裘孝天顿时看了好不惊心,谷晨遂笑道:“假使你内功运气不够的话,就算你能强忍着身内的酷热,可是身穿衣服,也早就烧得焦糊了,可是你看你身上衣服,不是和平常一样么?所以只由这一点看来,你的功力也确是了得了!” 孝天本来十分沮丧,此时闻言,再一低头看视,果然身穿衣物,仍然完好如初,这才转忧为喜。 二人又谈了一会,才又转向那间狂风吹袭的石室,孝天只在听石室之外,因为他昨夜确实已尝过了滋味,鬼见愁谷晨咧口一笑道:“这间风室不用说,也定是那方真人用以培炼筋骨的一处地方,你不妨随我进去看看,不要紧!” 说着话,遂低下了身子,由那壁边小洞钻入,才一入内,只觉骤风袭体,直如万把钢针透体而入,以鬼见愁谷晨这么一身功夫,也不由咬了咬牙,暗道:“好厉害!” 再看那孝天,已把身掩向自己身后,若非鬼见愁谷晨单臂拦着他,真还不知道要被吹成什么样子了。 鬼见愁谷晨略为振奋了一下精神,强提一口丹田之气,在全身各处穴道上行了一周,立觉周体温暖异常,遂向前走了几步,正至那风口处,地下有一双深深足印,谷晨把双足向内一站。 孝天心正不明,却见师父面风而立,一时吐气如牛,和哧哧对刮来的疾风,就空相迎,愈发觉得其声隆隆,震耳越聋。 似如此良久,才拉着孝天潜身而出,出室后,孝天已为巨风吹得鼻红眼肿,长衫尽裂,再看谷晨,竟和来时一般,连头发都没有乱一根。孝天内心不由深为折服,才知道师父功力果然惊人。 二人把这瑶天别宫踏了一转,愈觉美景无边,此时夕阳西下,暮色苍然,瑶天别宫中,更深深垂下了夜幕,一时鸟喧鸡鸣。鬼见愁谷晨不由看了天色道:“时候不早了,我们明天再下来吧,上面还有一些琐物,不妨也搬下来……” 裘孝天点了点头,二人遂又忆着来时步法,绕出室外,一直到那冷肌轩之外,外面早已伸手不辨五指了。 二人行抵那石井之下,当时仍由鬼见愁谷晨在先,裘孝天在后,用壁虎游墙功夫,直往上攀去。 一霎时二人已行至洞口,谷晨本已攀臂在外,忽然不知怎地,双手一松,全身直往下坠来。 孝天在他身后,不由大吃一惊,顿时一探手,把他右腕捞了住。 这一抓着他手,孝天不由大大地吃了一惊,原来手摸处奇冷泛骨,抖成一片。 裘孝天不由吓了个忘魂,慌忙爬上洞口,把谷晨拉了上来,这时再一看,那鬼见愁谷晨,满脸铁青,战抖成了一团,他用着冰冷战抖的声音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我不行了……” 裘孝天不由大吃了一惊,几乎吓得哭了起来,当时不由急问道:“师父……你这是怎么了?” 谷晨此时全身战抖成一团,他翻开了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.吃力的挤出了几个字道:“快……快把我扶到洞中去……快……” 裘孝天不由热泪盈眶,闻言那还敢怠慢,慌不迭抱起谷晨僵瘦的胴体,如飞的驰到了后洞。 他把谷晨轻轻的放在了蒲团之上,只见这一会功夫,谷晨已萎糜不堪,他无力地张开了眼睛,看着眼前的孝天,苦笑了笑,用着似同蚊蝇一般的声音道:“孩子……我……的老毛病又犯了……” 孝天不由一时眼泪泫然而下,他不解地抽搐道:“师父!你老人家……犯了什么病?有什么药可医没有?” 谷晨闻言又抖战了一下,依然是用着极低的口音道:“没有用……什么都没有用……可是,孩子!你放心。我不会死的!你把我扶坐起来,我要靠着墙。” 孝天忙依言把他枯瘦的胴体扶坐了起来,当他手触到谷晨的背脊之时,他几乎惊吓得叫了起来,谷晨往昔那铁一样结实的脊梁,如今摸在手里,却像棉花一样的软了,瘫痪得几乎成了一团,如若不是靠着背后的墙,他是不可能再会坐起来的。 谷晨喘息着,良久,他流出了泪—— 这位往昔杀人不眨眼的魔王,在想到他即将接受的命运之时,竟也忍不住会流下了泪,然后他用嚅动着的干唇,呐呐的道出了这可怕的“病”。 是的!世界上,谁又能逃得过“病”的侵袭呢——即便是像谷晨这么一个不平凡的人! 潇湘书院扫描独孤书客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正文 第七章痛定思痛 鬼见愁谷晨让裘孝天扶坐好以后,这才用着战抖的声音接下去道:“孩子,师父真没有想到,师父不行了!” 孝天不由眼圈一红,接下去道:“师父,你老人家这是怎么一回事……要不要紧?”可是只这说话的一会时间里,鬼见愁谷晨已变得面色青紫,全身猝然萎缩下去了一半。孝天见状,真是吓得魂不附体,他忙伸双手,把谷晨瘫痪下去的身子,给拉了起来。 可是当裘孝天的手微微一松,鬼见愁谷晨又不由跟着软了下去。 这一位一世奇侠,武林怪人,到了此时,也不由洞悉出这种病源的来历,而从他那一双深洼在目眶内的双眼之中,滚滚落下了眼泪。他一面用着那双泪眼,望着自己一手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徒弟,一面似同蚊哼一般的声音,接下去道:“孩子……你可知道这种病的来历和名字么?” 孝天不由落着泪,摇头道:“弟子不清楚,师父你说一说吧!” 鬼见愁谷晨苦笑了笑道:“这就是数十年前,在苗疆一带,令人闻名丧胆的猩猩热……” 孝天由师父口语之中,可想出这种猩猩热,定是一种极为厉害的疾病,只是自己并没有听过这种名字,当时摇了摇头说道:“师父!我不知道……这是一种什么病,难道说害了这种病的人,就没有办法去医治了么?” 鬼见愁咳了几声,他呼吸得更为急促了,同时他呈现出失望痛苦的双目,微微扫了裘孝天一眼,似乎在责怪他的见闻浅薄。 闻言之后,他顿了一顿,才道:“这种猩猩热,凡是中了此病的人,天下没有任何药物可以医治的。换句说话,也只有等死……孩子……我先喝一口水,再慢慢给你说……” 裘孝天见师父往昔那瘦高的胴体,只这一霎那,竟会缩短至此,尤其是背脊处,竞隆起了老高,方才那几句话,说到最后,声音沙哑已极,不是自己离坐得近,几乎就听不出他在说些什么。 当时忙倒了一杯水,一面把谷晨扶坐了起来,给他小心地饮了几口,谷晨才微微显得情绪好些,又停了一会,他才道:“这种猩猩热,也是一种苗疆的桃花青瘴……不过它和毒瘴少有不同,却更较毒瘴为厉害!” 孝天依然是丝毫也不懂,他用一个软的草垫,垫在谷晨背后,鬼见愁谷晨才慢慢的讲了以下这个极为可怕的故事: 原来苗疆里,每到秋夏二季,尤其是在夏秋之交的日子里,流行着一种瘴气。 这种瘴气可分青散瘴、泥瘴、和五云桃花瘴,虽然同为瘴气,可是却大有不同之处。 散瘴只是森林中,一些集年累月的植物枝叶,年久经风吹雨打,潮湿霉烂不已,再经日光一晒,久之散发出一种气体。 因随风四散,故名日之散瘴。 这种散瘴毒性较小,而且每日出时都有一定时限,更以颜色微黑,所以人畜望之,尽可早避,而不至受害,即使染上这种毒瘴,也只不过身软无力,如以苗疆内所产的“枣叶酸”遍涂全身,不出一月,定可复元如故。 所以这种散瘴,虽然厉害,倒不是瘴毒之中最可怕的一种。 其次再说那种泥瘴,顾名思义,这种瘴毒,定是由泥土之内,散发而出的毒气。 苗疆之内,多泥泽水洼,尤其是在那暗不见天日的深山大谷之中,有些地方可说是经年不见日月,望之皆是一片浓林沃野。 往往人行其中,三五日不见天日,并不稀奇。 也就是这种密林之中,有深过六七尺的腐蚀集泥,这种腐叶,经年累月,已腐蚀如稀泥一般,久之自会散发出一种深黄色的气体。 这种深黄色的气体,也就是所谓的“泥瘴”了。 这是三种瘴毒之中,最好防的一种,因他本身,只是散发在那些浓密的大森林之中,而这种大森林,通常根本是游人罕至。 人畜要受害之时,多半是在暴风之夕,那些散布在林内的泥瘴,才会为风力吹出。 远远望去,这种“泥瘴”,就像一片黄云也似的,滚滚而来。 人们更可望见这种显著的标志,远远逃避之,即使是为这种“泥瘴”染中之后,用“枣叶酸”遍擦之,也可解除。 所以以上这两种瘴毒,都不能算是什么最可怕的瘴毒,最厉害的而是那最后的一种,名叫五云桃花毒瘴。 五云桃花毒瘴,所不同于其它瘴毒的是,这种毒瘴,完全是由日积月累而来的盛开桃花,千百年累积树下,腐烂如泥,正午时分,日光正烈,花泥经日光暴晒,外干内热,尽发之毒瘴,一时不易散出。日落之后,外间气温突降,内中温度仍然甚高, 才致慢慢散放空气之中,无论人畜中之,鲜有不立时倒毙当场。 这种“五云桃花毒瘴”来时,远远望去,就像是一朵朵的漫天红云,又像是飘浮在远天的红霞。 说来时,可真是速度惊人,似同电闪星掣一般,无论人兽,只要是闻上一点,顿时双脚发软,瘫软在就地,渐渐如醉如痴,既之全身奇痒,起一种类似“风疹”的暗红肉块。 如此不出两个时辰之内,定会在不知不觉之中,失去了性命。 甚至于连那种,专治瘴毒的“枣叶酸”,对这种“五云桃花毒瘴”来说,也是罔效。 可是以上三种毒瘴,虽然都足以制人命,可是因各自都有显著的颜色,在聪明的人类来说,仍会事先远远逃避,或可计算其散发的时间。先行避之,那么伤害自是极微,在人来说,并不见得就是最可怕而不可逃免的绝难死症。 然而另外一种,也就是此时谷晨所说的“猩猩热”,可就不同了。 原来这种“猩猩热”,在苗疆本身来说,也是数年之中,难得一现的瘴毒。 这种东西的成因,说来也很怪。 以上所说的散瘴、泥瘴和五云桃花毒瘴,各因时间和地点散发的不同,可以说绝少有机会,令这三种瘴毒凑合在一起的。 可是世事难料,巧在不期而遇。 这三种毒瘴,本是各具奇色,可是当它们聚集在一起之时,竟会变为无色。 可是虽然没有颜色,本身却具有奇热,远远扑面而来时,似同火焚一般。 这就是苗疆一带,令人谈起来,几乎吓掉了牙的“猩猩热”了。 它本身,既因丝毫没有颜色,更因出无定时,再因为人们也摸不清应如何防止,所以不来则已,只要这种“猩猩热”一来,可说是人畜等于遭到了一场极大的天灾人祸也似的。 凡是这种“猩猩热”热风所过之处,非但是人兽应风而亡,即使是草木,也会为之枯萎,真可说是极可怕而令人防不胜防的绝难大祸。 “猩猩热”初中人兽之时,现象和五云桃花毒瘴中人时之情形,极为相似。当时也是全身瘫软不已,既而发痒,最后何时只要一觉到冷,打一个寒噤之时,也就是毒泛入骨髓之时,那时命也就随之而去了。 鬼见愁谷晨,把这种“猩猩热”解说完毕之后,裘孝天已不由为这种奇病大症,惊吓得面无人色。 再看师父,全身已睡在那大蒲团之上,他前胸起伏频繁,可是脸色反较方才为好,尤其是语音,更较方才清楚了许多。 裘孝天不由心中微感宽慰,当时感叹叫道:“师父你歇一会再说吧!” 鬼见愁谷晨苦笑了一笑,抖声道:“不要紧,我自己的病,我自己清楚,你再听我说就知道了!” 孝天不由含着泪,点了点头。鬼见愁谷晨才用着沙哑的嗓音,沉声道:“当我还在少年的时候……大概有二十三岁的年纪……” “我为了至苗疆去采办当地的肉桂和药材,因为是我师父紫须上人所嘱……” 裘孝天这时才知,自己的师祖名叫紫须上人,当时不便打断师父的话。只是静心的听着。鬼见愁谷晨回忆着这一段数十年以前的往事,接叹道:“我记得那一日……正行至一处叫‘秋和坪’的地方,时间已到傍晚时分了……忽然,我看见在我身前不远,有一群羚羊,大约有三数百只……” 裘孝天不由睁大了眼睛,凝神的听下去。谷晨不由又接下去道:“这一大群羚羊,都像是发了疯也似的,又跳又蹦,并且口中直吐着白沫子……” “我当时因看着奇怪,因这种羚羊,即使是在苗疆产地之内,也是很难见到,它们头上双角,如果持到汉人区域之内,可以很高价钱出手……” 裘孝天不明究里的点了点头,鬼见愁谷晨眼中又淌下两行老泪,接下去道:“都怪我一时起了贪心,心想这为数百十只羚羊,如能把它们双角都取下,足可发了一笔大财……所以当时,我竟丝毫也没考虑到,这么多的羚羊,怎么会好好的发疯了呢?……我一时只是财迷心窍,当时撤出了剑,纵身入了那群羚羊群中……” 谷晨苦笑了笑道:“当我身形方一纵入之际,突然我听到,一旁树上一声苍老的口音叫道:‘小心瘴毒’!” 孝天不由吃了一惊,问道:“师父!什么瘴毒?” 谷晨叹道:“你听我说……原来那群羚羊,正是由数里以外的浓林之中,染了猩猩热,狂奔至此,一时毒发,只在方圆十数丈之内,打转不已……” 裘孝天听得惊心不已,当时忍不住道:“可是,那树上的人是谁?……” 鬼见愁谷晨看了他一眼,才呐呐接道:“你听我说呀!……” “可是我听到,那一声呼唤之时,已经晚了一步,本来那一块地方,并没有猩猩热的侵袭,只是为这数百只以上的羚羊,每一只毛孔中,都已染满了毒瘴,各自抖奔,那毒瘴已散发数丈……” “可怜我一时竟没料到,竟会如此。当我身子方一纵下,只觉得身上一阵奇热,顿时就觉得双目一阵发昏,腿上也突然觉得一软……” 鬼见愁谷晨说到这里,那双昏沉的眸子,忽然灼灼闪出了异光,好像那往事仍足以令他如今回忆起来,觉得心悸。 接着他继续接言说:“也就在我耳中,听到那人的呼叫之时,我拼命腾身想纵出来,同时我觉得有一股绝大劲风,由我身后猛击了过来,把我整个的身子,击出了足有五丈以外,我也就什么也不知道了……” 孝天不由吓得脸上变色道:“后来呢?” 鬼见愁谷晨喘了一会,脸上带着疾苦的颜色接下去言道:“当我醒来之后,我只觉得,全身酸软无力,就如同生了一场大病也似……” 同时,我发现自己正睡在几根纵横交错着的树枝之上……” “树枝之上怎么睡人?师父?” “唉!我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……孩子,别打岔,你听我说下去吧!” 孝天才没有着声,然后鬼见愁谷晨,才又接下去,微微颤抖着道:“原来,我竟是睡在一颗离着地面极高的一颗大树之上,我身上的衣服,已经全部被人脱光了…… 一个矮小的老人,正自用一根树枝,枝上捆着一卷布,布上浸满了一种黑色的粘液,在我全身上下,遍体的抹擦着……” 裘孝天不由愈感惊异了,他看到师父痛苦的神情,不由心酸不已。 鬼见愁谷晨眨了眨眼睛,有气无力的接下去道:“后来,我才知那擦在我身上的,竟是遂出瘴毒的枣叶酸。那老人见我醒后,才微微皱着眉毛,问我道:‘小朋友!你叫什么名字?’我当时假改了名字,告诉他说,我叫李天仪……” 孝天不由怔了一下,可是他不便问出口,鬼见愁谷晨早已看出他的心意,不由叹道:“实在因为那时,我虽年青,可是在江湖上,已有相当的名声了,因为那时正处身黑道之中,我如把真名字道出,对方老人,如是一侠义道中人,定会不齿,就许当时,就死在那老人手中,更不要再想让他救我了……” 裘孝天心中这才明白,原来是这么一回事,可是他如今已不会因为师父以往的恶行,而低视了师父的人格。相反的,却为着师父今日的痛改前非,而钦佩和崇敬,当时点了点头。 谷晨苦笑了笑道:“那老人见我说出名字之后,仰头想了想,似乎想不出江湖之中,有这么一个人,当时点了点头道:‘小朋友!你可知你已中了猩猩热了么?’” “我当时大吃了一惊,那老人继续说下去道:‘所幸你染得极轻,又因你本身内功极好,所以中毒不深,否则你现在早已完蛋了……!’” “我当时不由流泪,向这老人泣谢救命之恩,并问其姓名,才知道这老人,竟是纵横苗疆的野人王柴祥!” 谷晨说到此,脸上竟现出了一丝笑容,令人一刹时,真看不出他是在痛苦之中。他笑了笑,接着又长叹了一声道:“也幸亏我说了假名字,否则这王柴祥,最是疾恶如仇,如果我以真名相告,当时他准会袖手不管,那时我也非死不可了!” 裘孝天不由打了一个冷战,谷晨又接道:“这野人王柴祥还告诉我说:‘我已为你把全身各处大穴,用推宫过位的手法.推拿了一周,命是保住了……’” “我当时真是高兴万分……在树上道出了我深深的谢意……那柴祥用手指着那树下的羊群让我看时,那一群羊,早已横尸遍地。然后他笑了笑,又对着我说道:‘我也是和你一样,想要这些东西头上的双角,可是你看,现在我还没有去动它们一下!’ 我当时羞惭万分,问他为什么?他才告诉我说,这些羊群虽已身死,可是它们身上,仍然染有瘴毒,最少要让它们在野地里吹放三天,才能把含染在它们毛内的余毒去尽,那时他再去下手,割取那羊首的双角。’” 鬼见愁谷晨,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,微微闭着双目,没有说话,孝天不由奇道:“为什么那老人,没有染上猩猩热毒呢?” 谷晨张开双目,继续道:“因为他在毒瘴过去之后,才到那里去的,又为他事先小心,先爬上了一颗极高的大树,即使是瘴毒来时,只是压着地面丈许而来,不可能飘到树顶上去的……所以他丝毫也没有受到毒瘴之害!” 谷晨说到这里,才又叹道:“孩子,我当时只以为既为柴祥救回了命,就可平安无事了,但后来那柴祥才告诉我说,这种猩猩热,只一中人,定入骨髓,仗我禀质尚好,又因他已在我身上用了功力,所以已暂时无事,可是这种瘴毒,早晚要复发一次……” 鬼见愁谷晨说到这里,脸上呈现出一片死灰颜色,他用着颤抖的声音,接下去道:“他并且告诉我说,快则十年之内,慢则三十年之内,必定复发。只要再发之时,就是华陀在世,也是无能为力了,可是因余毒极微,我将要落得瘫痪终生,却不会死……” 谷晨落下了泪,看了一旁泣不成声的裘孝天一眼,叹了口气道:“我只以为,为数十年以来,我已参透了极高功力,吐纳坐功,俱都已到了上乘阶段,这种瘴毒可能已为我驱之体外了……” 接着他苦笑了一下,接语道:“谁知……仍然还是不能免掉,只不过延长了六十年之后才复发……” 鬼见愁谷晨结束了这段故事。裘孝天不由擦干了泪,用手握住师父冰冷的手道:“可是师父,难道就没有任何药,能治这种病么?难道就连弟子这一丸五元丹,也不能令你老人家复元如初么?” 鬼见愁谷晨苦笑着摇了摇头道:“五元丹虽是人间至宝,可是却不宜为我所食用,在我来说,气血已开,筋脉早已培固,五元丹并不能对我有补益了,再说这种瘴毒已入骨髓,只可令其自行散发,却不能以药力强除,否则,恐怕我死得更快!” 裘孝天不由一时泪流满面,战抖道:“那么依师父如此说,可又该如何是好呢?” 鬼见愁谷晨微微叹息了一声道:“孩子!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……我如今已经这么一大把年岁了……假使这瘴毒要在十年以前复发,我就是死也不会闭目,因为我遗憾没有一个人,能够继承我这一身武功…… 可是,如今我已放心了,你已得我全身绝学,所差者,仅是功力而已,以后只要勤练下去,不出十年,定可在武林中,放一异彩……”